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八期「農村的遠見」

梅花鹿的復育
(鄭中信/撰文)

關於公共電視(2019)《農村的遠見》第二季第1集〈東方白鸛的天空:日本豐岡市〉,從1971年最後一隻野地的東方白鸛滅絕,作為切入點,回顧過去慣行農法的耕作概念,在開闢山林,增加農耕的面積,使用農藥或器具,藉以清除任何讓農作物減產的物種,使得原本棲息於豐岡市的東方白鸛,逐漸減少,最後在野地中消失。

不單純是對於生態的反思,日本也開始反思人與自然的關係,試著處理人口外移,農業逐漸沒落,以及日趨嚴重的高齡化問題。在還原自然原本的生態環境,有助於回覆物種多樣性,也將有助於建構適合人居環境的想象中,豐岡市因此成立特別的處室,順應當代友善環境的氛圍,透過東方白鸛的復育,喚醒地方記憶,建立友善農業的認同感。透過召喚過往生活環境的美好,架構居民共同的願景,扭轉與量產農作的觀念。這個處室的功能,在積極說服農民改用友善農業(或自然農法),進行環境復育的宣導;給予經費資源,說服具有農事經驗的年輕人留鄉或返鄉,協助建立品牌,並且協助產銷。以積極與學校合作,定期推動環境教育,體驗農事生活,食用在地生產的糧食,觀察野地生物(尤其是東方白鸛),建立在地認同。設立專責組織,進行東方白鸛的復育,雇用在地員工,以利地方認同、復育任務的建立。當東方白鸛於2006年正式野放時,特別邀請公爵皇子主持儀式,在皇族的加持下,確立豐岡市東方白鸛品牌。

臺灣的生態復育相對可愛、單純,生態是生態、經濟是經濟、政策是政策,沒有太緊密的利害關係,讓生態維持著純粹性。當然,也因此容易出現立場的歧異。例如:當野生動物進入農作區域、生活空間,居民便會提出過度復育、適時補殺的聲音;當保育議題、環境問題、健康議題再次浮現,復育的聲浪又會蓋過質疑的聲音。臺灣獼猴、臺灣梅花鹿是普遍討論的對象。

臺灣野生梅花鹿因為獸皮討喜,成為外銷的商品,在大量捕殺下,於1969年絕跡(比東方白鸛1971年還早絕跡)。後來,在1984年於墾丁國家公園開始復育計畫,歷經十年的時間,在1994年(絕跡的35年後)於社頂公園完成第一次野放,至今已經有兩千頭的野地梅花鹿。臺灣應當感到驕傲,對於生態復育的觀念與技術,與日本不遑多讓。只是,廿世紀末的臺灣,人口外流、高齡化問題尚未被廣泛討論;慈心基金會與林務局合作的綠色保育計畫,傳遞友善耕作的綠保標章,在2010年才開始推動。野放在國家公園的臺灣梅花鹿,焦點很單純的圍繞在生態保育,並未與地方品牌、地方特色連結。另外,當臺灣已然面臨與日本類似的人口問題時,也沒有即時的學習日本經驗,因地制宜的設置地方權責單位,將生態環境、產業形式、人口政策連結起來。使得生態、經濟、政策,處於無法磨合的狀態。

日本豐岡市為了解決人口流動與高齡的問題,以「地方創生」的架構,將人口、產業、生態包裹,強調以人為本質,找尋人與自然共存的方式,固然消費了自然生態,卻也找到了復育生態共識。臺灣不必模仿日本模式,卻也可以作為參考。


群落生境的想像
(鄭中信/撰文)

在公共電視(2019)《農村的遠見》第二季第3集〈德國施瓦本山谷,美麗諾羊的故事〉節目中,提到「群落生境Biotope」、「生物圈保護區」兩個概念,企圖突破保育影響發展。群落生境(Biotope)是個生態系統的概念,只是這個生態系統可以在任何的空間、物件,不只是自然生成的場所,舉凡人造的防風林、土丘、水池,只要有獨特的、不可或缺的生態系統運作,便會是群落生境的範疇。而空間、物件的面積、體積並沒有限制,這也讓生態系統的觀察與討論,可以有更大的擴展,與人文歷史也有了密切的連結;這也讓民眾得以參與其中,協助建立保育的概念,因為生活環境、日常活動中,隨處可能有群落生境的存在。

試著提供幾個臺灣觀察。在過去,枋寮鄉與佳冬鄉的養殖專業區,臨海的沙灘,曾經有大片的防風林(木麻黃),阻隔了強風,也有護灘的效果。因為養殖漁業的發展,提供了鳥類(鷺鷥)的食物,尤其病魚因為游泳能力較差,活動區域接近於水面,成為鳥類絕佳的捕食對象。鳥類捕食病魚,減少了屍體,病菌危害也隨之降低,是維護養殖漁業的生態醫師。而這些鳥類的棲息地,便是種植於沙灘的防風林,時常可以看見大批的鷺鷥,在木麻黃上築巢,形成區域特殊的景觀。後來,隨著木麻黃的老化傾倒,或是因為開發而砍除,棲地越來越少,鷺鷥的數量也逐漸減少,透過食物供應,維護養殖健康的機制逐年降低,鷺鷥林的景觀早已不復存在。這個臺灣版本的群落生境,鷺鷥、養殖漁業(人類行為)、木麻黃(人工種植)、維持著區域性的生態平衡。但是,鷺鷥林是否重建,可能陷入膠著。因為養殖密度逐年提升,超過單位容積的負荷,病害因此越趨嚴重,連帶使用藥劑的頻率、濃度逐年提升,病菌的抗藥性隨之增加。人類行為的改變,促成生態無法重現。捕食病魚的鳥類,成為傳遞病菌的來源,飛行或停留過程的排遺(糞便),會將別處的病菌,帶到尚未感染的區域,讓部分養殖戶避之唯恐不及,而有驅趕、捕殺、毒害的行為。這也讓養殖漁業的負擔(成本)越趨增加,病害管理與維護,將全部由養殖戶自行處理。

另一個例子是楊梅客家的艾粄,植物生態、農耕產業、飲食文化、祖先信仰有緊密的連結。艾草的生長季節,主要在清明節前後,楊梅客家人會採集艾草,進行乾燥,製作成綠色的米食糕點「艾粄」。而艾草生長的地方,正是稻田收割之後,靜置休耕期間,所長出來的植物,與農耕息息相關。因為艾草生長期接近清明節,艾粄的製作也成為清明祭祖的必備供品。當農耕日漸消失,可以想見艾草也會逐漸減少。在材料(艾草)取得不易的狀況下,艾粄的製作會越趨困難,清明祭祖的供品被其他糕點取代,大概也是遲早的事。除非,楊梅客家願意接受艾粄成分的改變,或是艾粄的消失,透過復耕,回復群落生境,是可能的行徑。

德國透過沒落的產業,美麗諾羊的放牧,維持住草原種子散佈的機制,從群落生境的概念逐步擴大,維護了施瓦本山谷的草原生態,達到生物圈保護區的目的。因為自然生態的維護,回過頭來,也為放牧找到重新的定位,從過去的羊毛供應,改換成羊肉、皮革,以及觀光產業的發展,讓自然保育、人文歷史、產業活動得以有效的連結,不再因為衝突,出現二元對立的概念,值得臺灣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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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安妮·華達(1928-2019) 1954 《 短角情事 》 (La Pointe Courte) 1961 《 五點到七點的克萊歐 》 (Cléo de 5 à 7) 1965 《 幸福 》( Le bonheur) 1966(Les créatures)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