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三十一期「籃城集英館」

武館和拳術:庄頭意識的軌跡
(吳宗澤/撰文。引自吳宗澤個人臉書專頁,2019,12,30)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三十一期「籃城集英館」(2019/12/30, No.31)


「師傅的機關藏在倉庫裏」唯有領悟的人,方能理解每個拳架,它真實的意涵,師傅只管領進門,修行看個人。

今年十月,由暨大人社中心在籃城社區發展協會辦理的籃城武術研討會,分別邀請屏北社區大學的鄭中信老師、東海大學社會學系的郭應哲老師,針對籃城的武術和師傅們進行的探討。

鄭中信分享的題目是「影像數位集英館」,約莫數年前,他住在籃城時,針對集英館的拳頭師傅做一系列的訪談,希望透過師傅的生命史訪談,拚奏出集英館的樣貌。這次將當時的影像紀錄在針對拳頭師傅們撥放,卻形成一種有趣的畫面,台下的師傅看著當時採訪的內容,看著影像中的自己,卻又不斷的回憶起更早期的故事,不斷站起來發言、補充,也補充我們對籃城武術的認識。上述的影片目前收錄在「跳格子(Chronicles Film)」的部落格中。

在前面經驗性的回顧後,我們得知籃城的拳術屬於「南太祖拳」的「短肢鶴」,遽聞有拜白鶴童子,但我沒見過。以前晚上練拳,聽到鼓聲後,就聞聲去到那邊集合,每次地點不一定相同,多半是巷弄或是門口庭,基本練拳的人數都在40-50上下。大家都是鄰居、親戚、玩伴,拳術的傳承是上一代教下一代,籃城集英館的開館,是由外面請師傅近來開館傳授,師傅叫江朝月,又叫阿月師,當時只是一位年僅不到二十歲的小伙子,連開兩館後,剩下的就是村莊人自己教自己人。

這個館的意思近似補習班一期的教程,最初只教最基本的馬步和拳母,而開館的期間,村莊的人必須提供師傅吃住,以及穀子作為學費。郭應哲指出這是和北派武館很不同的地方,北派的武館注重師傅一脈相承,所以常常探究師傅是誰,而在籃城它是藉由開館,由整個村莊下去習武傳承的,而非有一個門派武館,門下有很多徒弟。整個社區都是上一輩、下一輩的師兄弟、親戚、朋友的關係,會的教不會的,想學哪一套拳的,就去找哪一位精通的長輩學,代代相傳卻比正規的武館更為草根、人情網絡更為綿密。

郭應哲表示,台灣的武術非常自由,即便同樣一套「太祖拳」,去到不同的村莊,最後都會落地生根長出它自己的樣貌,正所謂「同館不同師傅」,這也是台灣各庄頭的武術看似相同卻五花八門,能代表庄頭自身的特色卻又彼此尊重。基本上我們可以說武術在台灣各地的庄頭開枝散葉,藉此可以窺探台灣早期庄頭的活力來源,也是社區很重要的認同來源,因為居民對於練武,他們有集體記憶和情感存在。

武術每個動作都有它的學問在,既是身體的記憶,也是身體的技藝。例如「請拳」,請拳藏有一個門派的精隨,端看出來的手勢和型,就是認同派的師兄弟們,等會必定要熱絡一番;平拳立掌,普遍的意涵是「五湖四海皆兄弟」;而請拳也可看出來者的意圖是否不善,一請大家就知道要來踢館了;另有些門派的請拳,則暗藏玄機,請拳中藏摔技。籃城集英館的請拳就和一般五湖四海的請法很不同,左右手的手勢是相反的,這當中暗藏一個「反」字,即有可能說明在籃城遷移過程中的清代將軍,有打算反清復明,此解讀仍需加考證,但它有自己的脈絡和獨特性。

武館的式微,伴隨傳統文化的沒落。現今籃城會打拳的長輩平均年齡都在八十歲以上,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最早期庄頭練武是為擁有自治的武力,每當有外庄來犯,如搶水的問題,地方的庄頭就透過武力的方式來解決,籃城練武就是和上游的村庄搶水,另一個則是為抵禦山上的原住民族群下山出草。

開館有一百年歷史的集英館,在現代化的過程中,日治時期的水利修繕完畢,日後透過水利會調節各村庄水源灌溉的時間,早已失去它最初練武搶水的目的。其次,早期的農村社會是白天種田、晚上練拳,練武也作為休閒和社交目的。但現在的小朋友晚上則是上補習班,或在家寫功課、看電視、上網,相較於練拳,可以選擇的內容更加多元豐富,而練拳並不能使人在這個社會上更出人頭地,也讓許多家長不願意讓小孩晚上出來打拳。其參,國家治理的模式改變,現在有問題,不能透過拳頭來解決,而是仰賴警察和法律,以往武館透過練武來獲得武力自治的功能,也變得無從發揮。庄頭武術的式微,是多重因素造成的結果,而長輩面對武術的逐漸失傳,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時代不同了,生活也不一樣了。」面對時代不同和生活的不一樣,探討籃城集英館的武術,又能夠讓我們獲得怎樣的啟發呢?

社區營造二十年的過程中,強調由下而上,以人為主體的營造,希望可以打造社區共同體意識。但我在庄頭過往的武館經驗中,發現有別於此的特徵,我將之稱為「庄頭意識」,而武館正是這庄頭意識的核心,透過村庄練武、習武的過程,更加鞏固農村裡的人際網絡,這是整個村庄共同參與的事件,每個人的關係既是師兄弟姊妹,同時也是親戚,無論男女都共同參與練拳的過程,也在對外參與「武陣」、「金獅陣」的過程中,透過遊行、展演,再次型塑自己的特色跟認同。

庄頭意識是如何運作的,首先我認為它是一個確認「敵我」、「內外」的機制,透過武館的探討,我們知道它有「外庄」搶水的問題,也有原住民出草的「外敵」存在。它的目的在於保存延續村庄生活,透過把外人設定成假想敵的方式來凝聚庄頭意識,我們必須武裝起來,以面對他者的冒犯。這樣的庄頭意識其實離我們並不遠,即便現今在台灣各地的農村,傳統的血緣、地緣關係仍持續運作,透過武館形塑自治的想像和假想敵,仍得以繼續動員和號召庄頭、凝聚和排外。所謂的鼓聲正是這樣的隱喻,當鼓聲響起,古老動員的方式便喚起,而「庄頭意識」和「社區共同體」是共存於當代社區中,甚至庄頭意識本身就是古老的社區自治的代表,並且重新轉化社區營造的內容。

令我印象最深刻是近期的某日晚上,我在社區的活動中心,看到社區的婦女們正在學警棍的練習,這套警棍練習的編排,正是把籃城的武術揉合進去,一方面則扣著社區巡守隊的脈絡底下發生,一方面是用作成果表演。當時我看到正是庄頭意識,透過社區的巡守隊重新強調「內外敵我」的分別,預設假想敵,我們必須習武動員起來,籃城的庄頭意識藉由警棍練習和成果發表,又再次活絡起來。武術以它意想不到的方式延續,庄頭意識又同時轉譯社區營造的過程。

庄頭武館,何嘗不是我們所嚮往的江湖,它有各種的規矩,可以看到社會的縮影,同時又是各種技藝(身體、武術、交陪、藥草等)/記憶和情感的匯集,可以動員,又是歷史和文化的認同,而它的式微,也可以看到庄頭的政治和自治力被國家削弱的過程,在這個江湖中,我想「念念不忘的,必有回響」,如今越來越強調各個社區自己的特色,庄頭的武館在本土的文化中重新強調,古老的動員和社區營造的匯聚,是否能夠重新復興台灣農村的武館文化,我想關鍵仍在於能否回答,武館在當代的意義為何?不僅僅只是文化上傳承,更是意義和功能的再創造。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三十一期「籃城集英館」(2019/12/30, No.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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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三十期「巷弄角落藝術」

藏匿在角落的藝術:籃城巷弄中的影像實驗
(鄭中信/撰文)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三十期「巷弄角落藝術」(2019/12/21, No.30)


對於生活環境的景物,乃至於景物的種種轉變,稱之為「住民」或「居民」的群眾,通常有幾種型態。一種是對周遭環境的視若無睹,縱使每天遊走在街頭巷尾,處理各種瑣碎雜事,日常幾乎身處其中,卻不曾定下腳步,駐足欣賞生活中的景觀。一種是對生活習慣的若有似無,對於事物的變化,彷彿有些印象,記憶中始終存在著殘影,好像熟悉某種聲響或氣味,卻又說不上來的模模糊糊。一種是對自身經驗的瞭如指掌,對於關注的焦點,始終保持著新鮮感,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可以看見常人所忽視的人事或物件,鉅細靡遺的敘述各種細節變化。

這種對生活環境瞭如指掌的型態,可能關注的對象極為細微,微弱得不足以特別提起,也有可能極其特殊,純粹是個人興趣使然下的發現。但是這些微不足道的、特殊興趣的種種觀點,卻可能觸發其他住民或居民的生活感受,開始看見生活中的景物變化,增加了感知環境的動力。角落藝術的存在,讓觸動成為可能,拉近了個人與他人的距離,也改變了群眾與環境之間的關係。

在2013年底,有位在埔里鎮工作,於籃城里租屋的青年,因為參與社區資源調查活動,學習了身體五感的知覺方式,讓自身浸營於住所周邊的環境中,利用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的方式,徒步於籃城巷弄中,感受紅磚牆的古樸氛圍。在試圖重合生命經驗與地方記憶的過程中,發現紅磚牆對於歷史的不可替代性,尤其是曾經歷經1999年九二一地震災區來說,大規模的重建變革,過去的街景已經不復存在。在新式的建築叢林裡,巷弄中斷續出現的紅磚牆,固然呈現頹圮、斷裂、傾倒的樣貌,但是它們的存在,依然微弱而堅實的揭示了曾經的景象。


為了紀錄這些殘存的牆面,在不懂建築術語的狀態下,這位青年用自己的身高做為標準,發明的「與肩高」、「齊眉高」、「額頭高」的個人術語,為每一個片段的牆面註記。並且邀請國立暨南國際大學的幾個朋友,用影像拍攝的方式,捕捉籃城巷弄中的風景。而活動過程意外引起社區學童的興趣,甚至加入拍攝的行列,消解了青年們對於社區的陌生感。不僅遊走於各個孩童的私密路徑,進入了許久無人使用的廢墟,甚至將路邊的各種花卉盆栽,當成玩具一般把玩,也認識各個住家門前瘋狂吠叫的狗,在呼喊牠們的名字之後,逐一的停止警戒。

兒童們的生活日常與環境想像,更為不起眼的巷弄增加了童稚氛圍,讓巷弄不再是單純的空間,每一個可見的對象,彷彿開始有了它自己的名字。於是,在這兩次活動的觸發下,策劃了農曆年節的角落藝術展。意圖以當時遊走的巷弄,做為展示影像的場地,將創作的照片吊掛在紅磚牆上,讓經過這個空間的人群,可以感受到青年們與孩童們所看見的地方風景。


原本只是呈現個人經驗的攝影展,卻也意外的成為行動藝術。社區居民紛紛同意在自家外側的牆面上,吊掛關於自家的景象畫面,有了良性的互動關係;社區學童也自願進行影展的吊掛作業,不僅幫忙整理照片,還進行選址的工作。他們有限的身高促成了獨特的景觀,在能力所及的狀態下,於高高低低的磚牆上,掛上高高低低的照片。有些照片的高度,符合孩童身高的視野,卻讓成年人必須彎腰才能夠詳細的觀看。

有些照片固然符合成年人的高度,但是吊掛在花盆或土堆附近的照片,卻也將孩童們努力的痕跡暴露無遺,彷彿可以看見孩童們踏在這些充當階梯的物件上,嘗試將照片吊掛得更高的景象。另外,相框還會因為風的吹拂而旋轉、纏繞,偶而會被翻面,淘氣的以黑色的背版面對觀眾,讓觀者不得不出手翻轉相框,才能看見相片的景致,成為互動式的展示。相框擺設的位置與變化,因為豐富的參與過程以及環境因素,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照片陳列,相片與巷弄的關係,甚至相框與人際的關係,儼然成為角落藝術的另外一種風景,超脫了相框中的影像,讓整個巷弄都成為藝術。

這個角落藝術展,獲得許多的回饋與支持。不僅在農曆年節期間,提供了休閒遊憩的所在,讓許多返鄉的民眾,看見暫居埔里的住民與社區兒童的籃城。影像展也讓活動於村莊巷弄的住民減緩了腳步,觀看兒童高度視野下的街景,觀看平時不常注意的景象。角落藝術也提供了許多的話題,讓村莊的人際開始變得不同。這項策展活動僅僅只是突發性的嘗試,卻獲得許多深刻的回響,所以願意將這樣的經驗分享,撰寫成這篇文章,提供給有意策劃相關計畫的社區或團體參考。

備註:
1-本文獲行政院農業委員會水土保持局「2014 N個創意到農村」優選作品。
2-本文獲邀刊載於「PNN公視新聞議題中心」(2014.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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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三十期「巷弄角落藝術」(2019/12/21, No.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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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都已經編輯了22期的《在地方好》了,才突然想到,可以用e-mail的方式寄送,讓更多朋友看看。在沒有事先徵詢的狀況下寄發,應該騷擾了不少人。然後,在寄送了第29期的刊物之後,才被啟發,可以建置Google表單,提供線上訂閱的訊息。可見撤銷「在地方人文空間」的行號之後,還真是讓自己的節奏大亂,無法好好的規劃。

回顧過去,為了創業,大概預備了快兩年,卻在資金壓力下,一年半就到達停損點了。面對波折之後,卻也沒有後悔,又慢慢回到了軌道。意外的驚喜是,利用自家的客廳辦活動,有了更大的揮灑,氣氛更輕鬆活潑了,內容也意外的深刻,讓人難以統整、消化(哈!)。可以預想,刊物內容應該會越來越多元、有趣。(想問問,有沒有人願意贊助《在地方好》呢?麻煩留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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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辦「在地方人文空間」(2017.12.1)的核心價值,是經營地方,發現並累積地方特色,意圖建構地方文化圈的願景。認為越是體現在地文化,越能擁有與世界對話的條件。因此,定期舉辦沙龍分享與課程活動,邀請周邊居民、地方達人擔任講師,儲備地方能量。在撤銷行號之後(2019.7.1),改以更活潑的方式,定期在自家客廳舉辦沙龍,持續邀請各方朋友,舉辦分享活動。

在經營一年多,累積大量資訊之後,發行《在地方好》(2019.4.6)獨立刊物,整理空間舉辦的各類沙龍筆記,以及個人參與研討會、工作坊、講座、活動的紀錄,或是觀影心得。期望透過資訊的分享,促成更多的對話,創造更加豐富、多元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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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九期「籃城生活」

籃城深夜:食堂記趣
(鄭中信/撰文)

這是2013年埔里籃城正在發生的故事,一個存在於農村社區,不定期開張,關於深夜食堂的故事。對於「深夜食堂」新詞彙的使用,在這一年的臺灣蔚為風潮,這個詞彙的出現,來自於日本漫畫家安倍夜郎於2006年創作的連載作品,這個漫畫在2009年拍成電視劇,自從2013年臺灣公共電視播出後,觸動了龐大的夜貓族,形成極大的迴響。影片中的食堂概念與形式,不斷在臺灣各處的辦公室、工地、校園……等等不同角落,在徹夜未眠的生活形態中,持續的複製、變形。「深夜食堂」與宵夜、廚房悄悄的畫上等號,以一種集團的面貌,陳述著一則接著一則的友情故事。下面我要敘述的,也是關於深夜食堂的情感故事,只是這個食堂的深夜不是凌晨十二點,它的深夜在晚間十點就已經開始。

已經確定考上人類所的他,在4月18日進入到這個地方,他對於未來還沒有具體的想法,對於居住籃城的意義,如何與學位論文接軌,也處於不著邊際的摸索之中。唯一可以稱得上答案的答案,便是要把自己的身體,投入農村的場域,用真實的汗水,體驗耕作的歷程,讓身體和農民呼吸相同的空氣,飲用相同的水源,感同身受的體認在地居民的一切,他想與田野山林呼應,產生和諧的共鳴。他總是穿著舊舊的暗褐色涼鞋,固定住腳跟的皮帶,始終踩在腳底,讓涼鞋離不開地面的拖行,在地球表面留下淺淺的痕跡。他穿著及膝的短褲,以及鑲著黑邊的運動背心,半長不短的頭髮因為未曾整理而亂翹一通,造型類似於風靡一時的流浪漢犀利哥。他看似不修邊幅的邋遢外型,房間卻是出奇的簡約、乾淨。位在透天厝三樓的房間,兩個牆面安裝著舊式木製的窗框,方形具有花朵裝飾的毛玻璃,輕輕的鑲纖於木條之間。約三、四坪的空間裡,只有三張添購的榻榻米、一床整齊擺放的輕薄毯子、一座檜木的古樸衣櫃、一張五金百貨行購買的木製拼裝矮桌、一具安裝黃色燈泡的檯燈、一台筆記型電腦,還有一根裝飾用途,直徑莫約十公分的枯樹枝,極具造型的豎立在房間夾角,高高的頂住天花板,這些就是他房間的全部。

籃城社區是個純樸的農業小鎮,它在埔里市街與中台禪寺之間,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主要幹道,房舍錯綜的分佈在街道的兩側,細小蜿蜒的巷弄,讓整座村莊如同迷宮一般。他的出現,讓村莊增加許多話題。村民並不厭惡他的到來,反而感到萬分好奇,對於這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究竟出自於何種心態來到這個偏僻的小鎮,又想要在這個地方做些什麼,眾人的心中充滿疑問,卻也有著淺淺的期待。他居住在街道深處的獨立透天樓房,是屋厝中唯一居住的男性,同時也是廚房的主人。他擔任著所有房客的伙食,幾乎每天夜晚都會開啟爐火,為樓友們準備儉樸的晚餐。從食材的準備,到烹飪的工序,種種纖細的考量與程序,讓女性的樓友們無法輕易取代他的地位。在入厝的那天,他便躊躇著深夜食堂的運轉,因為他知道那棟樓房,即將成為各地伙伴交換心得的平台,暢談心中抱負與理想。在農村的生活空間裡,沒有鹹酥雞、關東煮、清粥小菜,適時的提供點心,恐怕是必備的工作。

村民通常在晚餐過後,簡單的與家人、街坊鄰居閒話家常,便早早入睡。大約在十點之後,城鎮的活動便會隨著村民的睡眠而暫停,時間會如同靜止一般,進入屬於夜晚的寧靜。青蛙和昆蟲的鳴叫,如同春季夜間的睡眠曲調,規律的演奏著,夜鶯斷續而清脆的嗶嗶鳴聲,時遠時近的繚繞,如同巡邏的守衛,在天空看護著這座小鎮。在這個自然和諧,時間靜止的時刻,各種人為的活動,彷彿會不斷的擴張、放大,讓機械的摩托車噪音,輾轉成為轟然巨響,讓客廳與房間裡的談話,轉變成為劇場表演。他相信進駐籃城的所有的過程,他們所談論的一切,將會隨著寧靜擴散,逐漸讓村民瞭解、接受。

深夜食堂的提前開張,是在4月24日的晚間十點,那純粹是個意外,因為太過匆促,使得這天別具意義。那天晚上,我與他各自抱著咕嚕咕嚕叫的肚子,一同到埔里鎮上的「日月人文藝廊」,聆聽兩位創辦人的心路歷程。雖然會場提供蛋糕、餅乾、果汁,但是基於個人的顏面,體諒其他的賓客,並沒有在藝術空間大快朵頤,倒入嘴巴中的少許點心,無法填飽空虛的肚囊。再加上個人好奇心的驅使,會後依然欲罷不能的追問著藝術家的創作理念,這種自虐的舉動,讓離開會場的我們,飢餓到極致,亟需尋找食物裹腹。我在籃城入口處的全家便利商店,匆忙的購買了39元搭配消費的蔥麵包與光泉米漿,短暫的微波加熱後,驅車到達他的住所,準備繼續討論座談之後的想法。沒想到,蔥麵包的香味充斥整個客廳,竟然誘發所有房客的食慾,催促著深夜食堂的開張。就在七嘴八舌的簇擁下,廚房的流理台便準備好了薯餅與雞蛋,鍋具也一應俱全的擺設完畢,做為影像工作者,我也整裝完畢的隨伺在旁,準備紀錄歷史性的一刻。

食堂開張的時間,其實也不算深夜,在簡樸的農村中,夜晚十點的氛圍已經有凌晨十二點的錯覺。他在十點時分,轉動瓦斯開關,點燃火焰的瞬間,輕脆的聲響傳遞整個村莊。當鍋中的沙拉油出現油紋,他便輕輕的將薯餅放到油鍋之中,耐心的等待餅皮慢慢變成金黃。然後,著手將兩顆雞蛋打入碗公中,以一種不算快速的規律節奏,充分的將蛋黃與蛋白打散、混合,打算在薯餅預熱之後,裹上薄薄的蛋液,然後再下鍋煎炸。滋滋作響的餅皮,觸動著所有人的神經,也牽動著味蕾。當廚房的香味傳遞到小小的客廳,我深深覺得這樣的聲音與氣味,應該也傳遞到整座村莊,不少人會因為食堂的活動,也跟著從睡夢中醒來,靜靜傾聽一群青年的夜間活動。我與他都相信,這天深夜食堂的開張,將成為隔日村莊的話題。

只是,食堂開張的過程,其實運作得並不順利。就在薯餅完成預熱,裹上蛋液之後,第二次放入油鍋,沙拉油與蛋液的接觸瞬間,並沒有出現滋滋作響的聲音。我看見他皺起了眉頭,然後與他同時迅速的彎腰,觀看著瓦斯爐的火焰,殘存的焰光正如同燃燒殆盡的火柴,逐漸的變色、變小、閃爍,然後消失無蹤。他不敢輕舉妄動,沒有再去碰觸薯餅,他蓋上鍋蓋,打算用僅有的餘溫,將薄薄的蛋液悶熟。他轉身察看瓦斯,才赫然發現瓦斯桶的年齡,一個民國八十五年製造,半公斤裝的瓦斯桶,已經足足陪伴了他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吃著他驚險完成的作品,話題早已經從人文藝廊的分享,轉向食堂的運轉與社團的經營。深夜食堂的第一天,瓦斯用完的故事成為友人談笑的話題。寧靜的夜晚,果然讓所有的聲響與氣味得以穿透、擴大,這天夜晚所發生的故事,也成為社區的傳奇。我有幸參與這天的故事,也紀錄了這天的過程。

備註:
這個食堂究竟還發生什麼故事?與其聽我說,倒不如撥空拜訪這裡,聆聽他的娓娓道來,甚至可以親身參與,締造另一則食堂的新鮮故事。這個食堂的菜餚究竟好不好吃?坦白說,料理所展現的滋味,與五星級餐廳、路邊攤小吃的味道有很大不同,它更像是青年的純真、農村的純樸,兩種氣質的完美融合。在這裡可以吃到食物的真正味道,可以感受自然生活的愜意與朝氣。這個食堂是真實的存在,而且正在發生,我在籃城,見證這個故事。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八期「農村的遠見」

梅花鹿的復育
(鄭中信/撰文)

關於公共電視(2019)《農村的遠見》第二季第1集〈東方白鸛的天空:日本豐岡市〉,從1971年最後一隻野地的東方白鸛滅絕,作為切入點,回顧過去慣行農法的耕作概念,在開闢山林,增加農耕的面積,使用農藥或器具,藉以清除任何讓農作物減產的物種,使得原本棲息於豐岡市的東方白鸛,逐漸減少,最後在野地中消失。

不單純是對於生態的反思,日本也開始反思人與自然的關係,試著處理人口外移,農業逐漸沒落,以及日趨嚴重的高齡化問題。在還原自然原本的生態環境,有助於回覆物種多樣性,也將有助於建構適合人居環境的想象中,豐岡市因此成立特別的處室,順應當代友善環境的氛圍,透過東方白鸛的復育,喚醒地方記憶,建立友善農業的認同感。透過召喚過往生活環境的美好,架構居民共同的願景,扭轉與量產農作的觀念。這個處室的功能,在積極說服農民改用友善農業(或自然農法),進行環境復育的宣導;給予經費資源,說服具有農事經驗的年輕人留鄉或返鄉,協助建立品牌,並且協助產銷。以積極與學校合作,定期推動環境教育,體驗農事生活,食用在地生產的糧食,觀察野地生物(尤其是東方白鸛),建立在地認同。設立專責組織,進行東方白鸛的復育,雇用在地員工,以利地方認同、復育任務的建立。當東方白鸛於2006年正式野放時,特別邀請公爵皇子主持儀式,在皇族的加持下,確立豐岡市東方白鸛品牌。

臺灣的生態復育相對可愛、單純,生態是生態、經濟是經濟、政策是政策,沒有太緊密的利害關係,讓生態維持著純粹性。當然,也因此容易出現立場的歧異。例如:當野生動物進入農作區域、生活空間,居民便會提出過度復育、適時補殺的聲音;當保育議題、環境問題、健康議題再次浮現,復育的聲浪又會蓋過質疑的聲音。臺灣獼猴、臺灣梅花鹿是普遍討論的對象。

臺灣野生梅花鹿因為獸皮討喜,成為外銷的商品,在大量捕殺下,於1969年絕跡(比東方白鸛1971年還早絕跡)。後來,在1984年於墾丁國家公園開始復育計畫,歷經十年的時間,在1994年(絕跡的35年後)於社頂公園完成第一次野放,至今已經有兩千頭的野地梅花鹿。臺灣應當感到驕傲,對於生態復育的觀念與技術,與日本不遑多讓。只是,廿世紀末的臺灣,人口外流、高齡化問題尚未被廣泛討論;慈心基金會與林務局合作的綠色保育計畫,傳遞友善耕作的綠保標章,在2010年才開始推動。野放在國家公園的臺灣梅花鹿,焦點很單純的圍繞在生態保育,並未與地方品牌、地方特色連結。另外,當臺灣已然面臨與日本類似的人口問題時,也沒有即時的學習日本經驗,因地制宜的設置地方權責單位,將生態環境、產業形式、人口政策連結起來。使得生態、經濟、政策,處於無法磨合的狀態。

日本豐岡市為了解決人口流動與高齡的問題,以「地方創生」的架構,將人口、產業、生態包裹,強調以人為本質,找尋人與自然共存的方式,固然消費了自然生態,卻也找到了復育生態共識。臺灣不必模仿日本模式,卻也可以作為參考。


群落生境的想像
(鄭中信/撰文)

在公共電視(2019)《農村的遠見》第二季第3集〈德國施瓦本山谷,美麗諾羊的故事〉節目中,提到「群落生境Biotope」、「生物圈保護區」兩個概念,企圖突破保育影響發展。群落生境(Biotope)是個生態系統的概念,只是這個生態系統可以在任何的空間、物件,不只是自然生成的場所,舉凡人造的防風林、土丘、水池,只要有獨特的、不可或缺的生態系統運作,便會是群落生境的範疇。而空間、物件的面積、體積並沒有限制,這也讓生態系統的觀察與討論,可以有更大的擴展,與人文歷史也有了密切的連結;這也讓民眾得以參與其中,協助建立保育的概念,因為生活環境、日常活動中,隨處可能有群落生境的存在。

試著提供幾個臺灣觀察。在過去,枋寮鄉與佳冬鄉的養殖專業區,臨海的沙灘,曾經有大片的防風林(木麻黃),阻隔了強風,也有護灘的效果。因為養殖漁業的發展,提供了鳥類(鷺鷥)的食物,尤其病魚因為游泳能力較差,活動區域接近於水面,成為鳥類絕佳的捕食對象。鳥類捕食病魚,減少了屍體,病菌危害也隨之降低,是維護養殖漁業的生態醫師。而這些鳥類的棲息地,便是種植於沙灘的防風林,時常可以看見大批的鷺鷥,在木麻黃上築巢,形成區域特殊的景觀。後來,隨著木麻黃的老化傾倒,或是因為開發而砍除,棲地越來越少,鷺鷥的數量也逐漸減少,透過食物供應,維護養殖健康的機制逐年降低,鷺鷥林的景觀早已不復存在。這個臺灣版本的群落生境,鷺鷥、養殖漁業(人類行為)、木麻黃(人工種植)、維持著區域性的生態平衡。但是,鷺鷥林是否重建,可能陷入膠著。因為養殖密度逐年提升,超過單位容積的負荷,病害因此越趨嚴重,連帶使用藥劑的頻率、濃度逐年提升,病菌的抗藥性隨之增加。人類行為的改變,促成生態無法重現。捕食病魚的鳥類,成為傳遞病菌的來源,飛行或停留過程的排遺(糞便),會將別處的病菌,帶到尚未感染的區域,讓部分養殖戶避之唯恐不及,而有驅趕、捕殺、毒害的行為。這也讓養殖漁業的負擔(成本)越趨增加,病害管理與維護,將全部由養殖戶自行處理。

另一個例子是楊梅客家的艾粄,植物生態、農耕產業、飲食文化、祖先信仰有緊密的連結。艾草的生長季節,主要在清明節前後,楊梅客家人會採集艾草,進行乾燥,製作成綠色的米食糕點「艾粄」。而艾草生長的地方,正是稻田收割之後,靜置休耕期間,所長出來的植物,與農耕息息相關。因為艾草生長期接近清明節,艾粄的製作也成為清明祭祖的必備供品。當農耕日漸消失,可以想見艾草也會逐漸減少。在材料(艾草)取得不易的狀況下,艾粄的製作會越趨困難,清明祭祖的供品被其他糕點取代,大概也是遲早的事。除非,楊梅客家願意接受艾粄成分的改變,或是艾粄的消失,透過復耕,回復群落生境,是可能的行徑。

德國透過沒落的產業,美麗諾羊的放牧,維持住草原種子散佈的機制,從群落生境的概念逐步擴大,維護了施瓦本山谷的草原生態,達到生物圈保護區的目的。因為自然生態的維護,回過頭來,也為放牧找到重新的定位,從過去的羊毛供應,改換成羊肉、皮革,以及觀光產業的發展,讓自然保育、人文歷史、產業活動得以有效的連結,不再因為衝突,出現二元對立的概念,值得臺灣反思。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七期「魯凱學研討會」

找一條回家的路:莫拉克災後十年第二屆魯凱學專題報導

(鄭中信/撰文)
原文刊載於[魯凱學月報]12月號, NO4

在2017年魯凱民族議會成立之後(4/3),隨後便籌劃舉辦第一屆魯凱學研討會。當時,借用原住民族文化發展中心(位於瑪家鄉原住民文化園區)場地,以「共築回家的路-魯凱學研討會」(12/8-9)為題,範圍涵括東魯凱、西魯凱及下三社群,設定土地、文化、語言、歷史跟自然資源等五大主題,期望透過學術研討會,讓族人更加認識自己,建構知識,找尋文化延續的路徑與方向。活動的深獲肯定與迴響,醞釀了第二屆的舉辦。

今年(2019)由魯凱族民族議會與台灣原住民文化永續發展協會所共同籌畫下,在長治百合部落園區的魯凱皇家學院,舉辦了第二屆魯凱學研討會。在莫拉克風災(2009)十週年,於災後重建永久屋工程區域,邀請林益仁教授專題講座,分享莫拉克風災之後,原住民共同重建歷程的研究。以「找一條回家的路-魯凱學研討會」(11/22-23)為題,討論「災難、遷村與社會韌性」、「傳統生產與部落永續」、「文化資產與傳統復振」、「族語構詞與書寫」、「族語教學與研究」、「部落文化與生活」等六個主題,邀請專家學者、社團組織、部落族人撰述論文,特別具有意義。研討會第一天的議題,涵蓋原住民防災的傳統知識、動遷的社會脆弱性議題、災後部落產業發展、環境教育與環境倫理的部落實踐等。也關注部落面臨自然與人為變動,災難頻繁的時候,族人如何在面對持續的變動,進行調整的過程中,如何保持社群關係,協調生技資源,如何與週邊其他社群互動。同時,也探索原住民族傳統知識與科學知識如何連結,建構適合部落減災與調適的策略,增進社區韌性的永續發展。也從部落文化景觀所呈現的空間意義,疏理出環境變遷下,鑲嵌在自然環境中的部落文化空間知識,藉以啟發未來部落,適應變遷及建構韌性。

為了呼應當前族語保存的政策與趨勢,在族語作為主體的設計下,大會特別在研討會的前一天晚上 (11/21),安排暖身講座,邀請中央研究院語言學研究所齊莉莎博士,討論魯凱族語言的特殊性。第二天的議程,則是完全以魯凱族語發表。這項以全族語進行學術研討的方式,期盼成為研究在地化、學術民族化的先例和典範,創造台灣學術實踐的新里程碑。


走動、敘事與生態照顧:一段遇見原民獵人的個人旅程

林益仁專題演講
(鄭中信/筆記)

林益仁提及台灣的環境與生態研究,很政治的被學術界切割成政治/非政治、環境公害/自然保育、物理化學/生物、自然科學/社會政策等次領域,以至於難以處理諸如生態保育與狩獵文化之間的關係,讓兩造立場的族群,處於對立面,無法對焦討論。於是,試著從生物必須透過「吃」,才能維繫生命的提問,重新詮釋生態學,處理狩獵的宇宙觀。

林益仁以關鍵詞「生態照顧」(eco-care)貫串演講,說明「care」是幫助他者(the other)成長的意思,而「eco-」在希臘原文中,則是家的意思,生態學(eco-logy)是討論家的學問。於是「生態照顧」的詞彙組合,是「如何視周遭陌生人或是非人為同一家人的一切努力過程」,而生命賴以維繫的「吃」,正是最好的範例。

因為「吃」是很暴力的事,不論吃的對象是動物還是植物,一旦發生吃的行為,就會有生命因此而破碎。弔詭的是,如果生命沒有食物可以吃,便無法維持生命,也會因此死亡。因此,吃是維繫生命的必要行為,吃與被吃之間,除了是殘酷依存關係之外,會不會也是種慈悲的照顧。

他在文中提到,曾經聽過泰雅耆老的敘述「當一個好的獵人死去時,他的靈魂將會和死去的獵狗以及獵物一起走過彩虹靈橋」。獵人與獵物從來就不是敵對關係的他者,而是相互的依賴。在泰雅族的狩獵的文化中,獵人以崇敬的態度,善待捕獲的獵物,死去的靈魂便成為生命的一部分,讓生命得以延續。所以,當獵人死去,這些維繫生命、被善待安撫過的靈魂,也會跟隨獵人過橋。這種「不同生命體在不斷地彼此相互調整的過程中,整體性的網絡化於一個完整的生態系統中,而形成了一個它們彼此互相需求的支援系統」,將有助於處理保育與狩獵的價值衝突。



鄭中信:群落生境的想像(談公共電視《農村的遠見》第二季)

鄭中信:群落生境的想像
談公共電視《農村的遠見》第二季第三集「德國施瓦本山谷,美麗諾羊的故事」

在公共電視《農村的遠見》第二季第三集「德國施瓦本山谷,美麗諾羊的故事」節目中,提到「群落生境Biotope」、「生物圈保護區」兩個概念,企圖突破保育影響發展的概念,可以提供參考。也可以提出不同的演繹。

群落生境(Biotope)是個生態系統的概念,只是這個生態系統可以在任何的空間、物件,不只是自然生成的場所,舉凡人造的防風林、土丘、水池,只要有某種獨特的、不可或缺的生態系統運作,便會是群落生境討論的範疇。而空間、物件的面積、體積並沒有限制,這也讓生態系統的觀察與討論,可以有更大的擴展,與人文歷史也有了密切的連結;這也讓民眾得以參與其中,協助建立保育的概念,因為生活環境、日常活動中,隨處可能有群落生境的存在。

試著提供幾個觀察,進行群落生境的演繹。在過去,枋寮鄉與佳冬鄉的養殖專業區,臨海的沙灘,曾經有大片的防風林(木麻黃),為聚落阻隔了強風,也有護灘的效果。因為養殖漁業的發展,提供了鳥類(鷺鷥)的食物,尤其病魚因為游泳能力較差,活動區域接近於水面,成為鳥類絕佳的捕食對象。鳥類捕食病魚,減少屍體的數量,病菌危害也隨之降低,間接成為維護養殖漁業的生態醫師。而這些鳥類的棲息地,便是種植於沙灘的防風林,時常可以看見大批的鷺鷥,在木麻黃上築巢,形成這個區域特殊的景觀。後來,隨著木麻黃的老化傾倒,或是因為開發而砍除,棲地越來越少,鷺鷥的活動數量也逐漸減少,透過食物供應,維護養殖健康的機制逐年降低,鷺鷥林的景觀早已不復存在。這其實就是臺灣版本的群落生境,鷺鷥、養殖漁業(人類行為)、木麻黃(人工種植)、維持著區域性的生態平衡。

鷺鷥林是否重建,可能會陷入膠著。因為養殖密度逐年提升,超過單位容積的負荷,病害因此越趨嚴重,連帶使用藥劑的頻率、濃度逐年提升,病菌的抗藥性隨之增加。人類行為的改變,促成生態無法重現。捕食病魚的鳥類,成為傳遞病菌的來源,飛行或停留過程的排遺(糞便),會將別處的病菌,帶到尚未感染的區域,讓部分養殖戶避之唯恐不及,而有驅趕、捕殺、毒害的行為。這也讓養殖漁業的負擔(成本)越趨增加,因為病害管理與維護,將全部由養殖戶自行處理。

另一個例子是楊梅客家的艾粄,植物生態、農耕產業、飲食文化、祖先信仰有緊密的連結。艾草的生長季節,主要在清明節前後,楊梅客家人會採集艾草,進行乾燥,製作成綠色的米食糕點「艾粄」。而艾草生長的地方,正是稻田收割之後,靜置休耕期間,所長出來的植物,與農耕息息相關。因為艾草生長期接近清明節,艾粄的製作也成為清明祭祖的必備供品。當農耕日漸消失,可以想見艾草也會逐漸減少。在材料(艾草)取得不易的狀況下,艾粄的製作會越趨困難,清明祭祖的供品被其他糕點取代,大概也是遲早的事。(至少,現在的艾粄製作,艾草用量明顯減少,已經不是深綠色)。除非,楊梅客家願意接受艾粄成分的改變,或是艾粄的消失,透過復耕,回復群落生境,是可能的行徑。

德國透過沒落的產業,美麗諾羊的放牧,維持住草原種子散佈的機制,從群落生境的概念逐步擴大,維護了施瓦本山谷的草原生態,達到生物圈保護區的目的。因為自然生態的維護,回過頭來,也為放牧找到重新的定位,從過去的羊毛供應,改換成羊肉、皮革,以及觀光產業的發展,讓自然保育、人文歷史、產業活動得以有效的連結,不再因為衝突,出現二元對立的概念,值得臺灣反思。



莊維倢:Incredible India –印度奇幻之旅

客廳沙龍:莊維倢:Incredible India –印度奇幻之旅(11/27, 19:00-21:00)

莊維倢:Incredible India –印度奇幻之旅
(鄭中信/側記)

我們對某個國家的印象,影響了我們對這個國家的觀感,印象所形成的親密感或是疏離感,決定了我們的態度。因而,在遭遇狀況,危機處理的時刻,出現了正面與負面的差異。但是,那個所謂的印象,究竟從何而來?是來自於個人的想像?還是來自於他人(媒體、親友)的描述?預設立場的想像,究竟有什麼樣的可信度,決定相處的方式與態度?

維倢在分享之前,做了簡單的提問,從「有誰去過印度?」,詢問各自造訪印度的原因,以及印度旅行經驗的大致感受,從「對印度有什麼樣的印象?」詢問未曾造訪印度的朋友,對印度有些什麼樣的想像?獲得的答案,似乎多是治安(詐騙、偷竊、強暴)、衛生的負面形象。維倢提到,當媒體報導印度的新聞時,都播報負面訊息,觀眾所建構的地方印象,自然也會朝向負面發展。嘗試利用數據概算,以全國總人口數、全國強暴案件通報數量,進行比例計算,台灣的強暴比例是印度的1.6倍。縱使數據並不精確,也過於概括,但是,對於台灣治安觀感的反向提問?也會讓人反思,各自對於印度治安的印象。

維倢提及與印度人交易,談判前與交易後,總是會遭遇期望多收費用的狀況,僵持成為常態。這種現象,究竟可不可以用欺騙(毀約)的角度看待?如果理解對方的生活困境,多取得一兩百元的費用,便可以讓家人擁有一天溫飽,那種常態性的毀約,彷彿展現人類尋求生存的最單純面。如何應用策略解決問題(例如黑臉、白臉),避免影響旅行的興致,也成了考驗智慧的課題。維倢額外提及七十多歲跤踏車伕的故事,這位老先生因為自己還可以工作,而感到驕傲,和台灣退休安養天年的價值觀,有著顯著的差異。由這位老先生的生活態度,再次回應了最單純面的生存。

強暴案件確實影響國際觀感,這類案件的發生,包含著性別不平等、種姓制度的問題。印度政府也曾思考,制定更加嚴格的法律,藉以達到威嚇的效果,卻遭受女性人權團體的極力反對。因為,更加嚴格的律法,只會助長殺人滅口的行為,不僅無法保護女性,反而讓女性陷入更大的危險。女性人權團體反對加強強暴罰則的情境,所造成的思考衝擊,間接形成反思的效果,審視「印象」的形成,是否具有縝密的思考?或者是簡單的一廂情願。

在印度旅行的分享中,維倢強調刻板印象的破除。我則在會後試著提問,當我們預設「印象」同時,是否也陷入意識形態的命題中?我們並不知道他人的印度印象,對於抱持不同態度的人來說,演說的脈絡與論述,一開始便不成立。或者說,關於印象的提問,更接近於自我的深掘。也藉此回應維倢的尾聲,旅行可以讓自己更加開闊,透過差異文化的體驗,探詢更加深刻凝練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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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邀請:

我因為閱讀日本作家遠藤周作(1993)《深河》(深い河)這部小說,才開始試著認識印度。在《深河》的敘述中,看見印度文化的生命觀,不論是出生、死亡,乃至於再平常不過的日常盥洗、飲食、排泄,都與恆河有著密切連結。深沉的直指生命(生存)本質,讓我對印度充滿著敬意。這條河流包容生命的一切,沒有所謂區域界定的排除,也就沒有潔淨與污穢的區隔,讓生存也變得純粹,提供了習慣於規約的文化,省思自身概念的意義。因為莊維倢曾經三次造訪印度,也就趁此機會邀約,請她談談印度。

莊維倢在這次「Incredible India –印度奇幻之旅」講座(11/27)的簡介中,提及「世界上分兩種人:一種去過印度,一種沒去過印度。去過印度的人又分兩種:一種打死也不再去,一種就像著了魔般,對印度深深迷戀」,彷彿回應著遠藤周作的敘述,以及反向的衝擊。我們可以推想,已經造訪印度三次,也期待第四次旅行的維倢,應該被印度迷戀的那種人。我們也可以更細緻的追問,維倢究竟迷戀印度的什麼?這個來自於印度的什麼,觸碰了生命經驗中的什麼?使得維倢持續迷戀著印度?

在地方文空間的旅行講座,從來都不是旅行的教戰守則。曾經邀約維倢兩次講座(馬雅探秘~中美洲之行(2018/0411)、蘇門答臘隨心之旅(2018/0627)),第三次關於印度旅行,以及預約第四次的朝聖之路,都意圖詢問「移動」的意義(過去曾經以「旅行的意義」詢問)。移動無時無刻都在發生,從這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從這棟房子到另一棟房子、從這個鄉鎮(城市、國家)到另一個鄉鎮(城市、國家),我們在身體的移動中,抽離了什麼?親近了什麼?又啟發了什麼?改變了什麼?這種空間的轉換,究竟具有什麼樣的意義與功能呢?就讓我們一起試著找找答案吧!

在地方人文空間FB: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六期「觀察自然」

關於都市裡的雜草
(鄭中信/撰文)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六期「觀察自然」(No.26)

雜草叢是生活中必定看見,卻容易忽視的生命。他們會出現在水溝蓋、人行地磚、圍牆的各種縫隙,未開發的空地更可以看見他們蓬勃生長,或者,沒有過多整理的盆栽、花台,也會發現他們的蹤跡。有的匍匐於地面,有的攀爬於垂直立面,有的直挺挺生長,甚至可以透過周邊較為堅挺的物種或物件,讓自己長得更加高聳,爭取陽光的曝曬(大花咸豐草是最有趣的觀察對象)。

雜草的生長,一開始只有一點點,一株兩株、一種兩種,輕輕淡淡不起眼的出現,隨手便可以拔除的柔弱,只要一點點的人力,隨時都會消失。如果有水源的挹注,他們會像是突然爆發般,長大、變多,成為一叢,然後與周邊的草叢連在一起,漫佈擴展到各種可以生長的區域。最有趣的是雜草叢裡很少單一種類,只要蹲下來觀察,便會發現,那綠色的物體,是豐富多樣的存在。對於外行人來說,葉子形狀不同,足以判斷物種的差異,看似相同的植物,看花卉的樣貌,也可以判斷出品種的不同。他們的花朵,常常都是小小、淡淡而細碎,更不用提種子的樣貌,被稍微大一點的風吹動,就會消失無影無蹤。沒有隨時觀察,常常會來不及參與他們生命史。看攀藤的植物也很有趣,時常是多種植物纏在一起,很容易被最先開花的植物吸引,然後將他們視為一種植物。往往是其他攀藤植物也開花了,才意識到多樣的存在,發現,原來葉子的形狀,早已告知種類的不同。

外行人有外行人的心境,無法說出各個植物的名稱,豐富的種類,卻能興起對於生命旺盛、繁複、多元的讚嘆。為什麼這麼多樣的植物,可以在有限的空間裡生長?他們是競爭關係嗎?還是共享了空間?當他們被風、被動物所撥動,不同程度的擺盪,彷彿可以看見,他們彼此的存在,成為支撐的力量。外行人會有外行人的解讀,在感性的投射下,給予擬人的情境。那或大、或小的綠色群體,所引起的好奇,是探索奧秘的源頭,稍微放慢腳步,或是停留觀賞,都可以找到與專業對話的題材。

後記:
九月到十一月間,屏東市展開了幾次除草工程,長高的草叢變成一片土黃色,長在花台裡的雜草被削短了長度,角落還未長大的小草,可能是沒有工程效益,安然無恙。好奇工程安排的日程,在施工之前,雜草早已經開花結果,種子早就飄散。而草本植物生長速度快速,間隔幾日,綠地出現相似細毛的景觀,在夕陽下閃閃發光,花台中的雜草,早已抽長,高出原有的觀賞植物,露出切斷的傷口。只要一場雨水,種子又會發芽,又會像爆炸一樣蓬勃生長。如此,如果除草工程的用意,是為了清除雜草,需要更加補充植物知識,在種子飄散之前執行,才能達到效益。如果工程用意是為了修剪維護,似乎也不需要清除到泥土裸露的地步。養護工程的措施,需要有更加細緻精準的論述,才有實施的意義。



觀察與監控的區隔,源自於態度:
使用iNatureList之後的延伸省思
(鄭中信/撰文)

iNatureList是個強大的系統,試圖透過動植物的定位、拍攝,掌握全球自然生態的趨勢;在觀察員、鑑定員的設計中,增加了資訊的信效度,也間接達到教育訓練的功能。在今年九月,在地方人文空間便以beingplace為名,規劃系列專案(屏東公園、千禧公園、歷史建物區、歷史場域、都市河川渠道)。找尋熟悉植物、土壤知識的朋友,透過植物的種類、數量、生長,觀察城市微型氣候、土壤狀況,將在掌握足夠背景資料,疏理區域脈絡之後,舉辦相關活動、講座、課程,邀請同好參與,以群體力量進行。

地方的文化危機來自於地方政府,聚集群體力量,還有包含著公民行動的意義。屏東還不是進步的縣市,目前公部門依然以短期利用的角度思考文化。例如為了舉辦2019臺灣燈會、臺灣設計展,縣府曾經於2018年10月招開文資審查會議,以有礙市容觀瞻、修繕經費不足為由,貶低歷史建物的價值,討論是否取消部分歷史建物資格,以利活動規劃與土地利用。

如果透過自然觀察,帶領人群進入歷史現場,了解屏東發展的紋理,或許,可以增加土地認同,進而關注地方政策制定的合理性,不被光鮮亮麗「我驕傲」的包裝話語所左右,被政策性「我屏東」的我群意識所狹持。透過自然觀察作為觸媒,連結人文社群與自然社群的力量,壯大民間社群的聲勢,減少消滅歷史現場的威脅。Beingplace尚未揭竿號招,但僅僅三個月的觀察,部分物種與專案,意外的被國內外植物學者、植物學博物館關注,間接將臺灣、屏東曝光於世界,輾轉證實網際網路的發展,如何促成全球化,縮短國際距離。

在越來越具有成果的執行中,備受鼓舞,更加強化使用iNatureList的心態中,越來越肯定系統的功能與意義,正好揭示資訊掌控下的權力意識,提供了人類本位、權力掌控、科技使用的反思與提醒。如果將iNatureList拍攝、標記的對象,從「非人」置換成「人」,其實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天網工程並無差異。使用iNatureList的時候,以權力的態度觀看,積極掌握生物的物種、數量與生長狀況,回應環境變化,與中國使用天眼、天網積極掌握人民的個人行為、族群活動,藉以管理社會秩序,兩者之間並無區隔。所謂的觀察,隨時可以反向詮釋,成為監控,而意義的轉換,來自於心態的轉折。慾望越強烈的使用者,越是容易以權力的姿態操控科技,哪怕慾望的內容是正義,而非利益。當使用者缺乏(或拒絕)反省、縱容慾望、缺乏後設思考的能力,都將助長權力的觀看,醞釀抹除的暴力。

Beingplace承認各個專案都不是生物觀測而已,它們都是基於特定的價值,劃定場域,藉以提出特定的訴求。雖然勢單力薄,群策群力的願景有待努力,卻也會時時刻刻提醒,避免絕對正義、避免慾望放縱,持續維持著觀察,回應環境變遷、回應政策措施。邀請有志一同的朋友共同參與iNatureList,也趁此機會,和有幸相逢的讀者們共享,如何避免慾望的沈浸,避免暴力意識的出現,來自於自省的能力與智慧。

備註:
茲回應2019年香港政府對於反送中運動的監控意識。香港特首林鄭月娥援引《緊急條例》宣布實施《反蒙面法》(10/4),建構監控民眾的系統,被香港高等法院判決無效且違憲(11/18)。隨後,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立即否定香港高院的裁決(11/19),強調香港特別行政區法律是否符合香港基本法,只能由全國人大常委會作出判斷和決定。揭示著中國的政治意識,凌駕於香港憲法,監控的野心和慾望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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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方人文空間。F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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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aturalist 2019年回顧
https://www.inaturalist.org/stats/2019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五期「母語的光芒」

神山部落的故事《月亮要什麼?》
(鄭中信/撰文)
~原文刊登於「魯凱學月報」NO3(11月號)~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五期「母語的光芒」(2019/11/20, No.25特別號)

屏東縣霧臺鄉霧台國小在2018年,曾經獲得屏東縣兒童家鄉繪本創作計畫,邀請五年級的小朋友,一起改編祖先的寓言故事。以採集山林植物的葉片,調和魯凱族的民族色彩紅色、黃色、綠色、白色、黑色、藍色,運用版畫拓印的方式,繪製成一幅幅樸質圖騰畫作,出版繪本《猴子的紅屁股》,深獲好評與認同。

當年的指導老師Kuliw(鄭其宗),於2019年再次提出繪本創作申請,邀請原班人馬Vulruku(羅英佑)、Cegau(巴以倫)、Cemelresai(麥翔恩)、Valrialane(杜恩瀚)、Ravurase(包彼得)、Kalrisekese(柯媛芯)、Legeane(顏雅惠)等七人,一起在暑假期間完成霧台國小的第二本繪本《Manemane ku murikay ki dramare(月亮要什麼?)》。為了建立母語的認同,繪本主要的敘述語言,一改《猴子的紅屁股》的漢字書寫,這本《月亮要什麼?》以魯凱語為敘述語言,漢字的對照圖則檢附在書籍最後。

這本繪本,依然改編祖先的神話,以神山部落的地形作為發想,進行故事創作。神山部落位於山腹中央的圓形台地,地貌形似月亮的輪廓,所以又稱為月亮部落。繪本便由月亮的椅子發想,編造了月亮與族人之間,如何從歡迎月亮的到來,協助作物豐收;到光線始終明亮,無法區隔黑夜與白晝,植物不停長大,族人無法好好休息,於是召開部落會議,討論請月亮離開的方式。情節從頭目奉獻陶壺、琉璃珠、青銅刀,獵人奉獻山豬,到耆老用編織麻布,包裹芋頭、地瓜,贈送給月亮。因為出現人物、物件的不同,連帶將魯凱族的階級制度,服飾、織布、聘禮、食物等各類文化符號,介紹給讀者認識。

編輯團隊採用熟悉的版畫方式創作,粗獷的呈現建築、族服、頭飾、陶壺、琉璃珠、青銅刀的圖騰,某些圖畫還暗藏動物,讓畫面變得活潑。隨著故事情節的發展,暖色調與冷色調的色彩穿插使用,大膽的用色,更讓故事的發展加分。另外,還加入科學知識,在故事時間軸線的發展中,月亮的樣貌從蒞臨時的弦月,逐漸變成半月、滿月,然後以弦月的樣子離開,整體的構思極為細膩。參與編輯的小小作者們,都在這本書的最末頁留下心得,其中Cegau(巴以倫)提到「我希望在以後我們的書可以揚名國際,我們的子孫也能看到我們的書,而我可以驕傲的說是我做的」,不僅呈現出作者對於這本繪本的用心與驕傲,也展現其對於自身族群的認同。總編輯Kuliw(鄭其宗)老師於今年榮升教導主任,可以想見霧台國小的繪本創作,將會有更加蓬勃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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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
屏東縣霧臺鄉霧臺國民小學(2019)《Manemane ku murikay ki dramare(月亮要什麼?)》,屏東縣兒童家鄉故事繪本創作系列(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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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繪本傳承文化:
林惠娟的萬山魯凱族咒語神話系列
(鄭中信/撰文)
 ~原文刊登於「魯凱學月報」NO1(9月號)~

床邊故事是親子常見的互動,透過故事,不僅緊密聯繫彼此的情感,故事的內容,時常充滿了想像,引領孩子徜徉在不受限制的世界。

故事是文化的寶庫,在不同文化背景的故事中,出現的各種人、事、物,往往具有不同的內涵,給予不同的啟發。甚至在不同背景下,說故事的人會採取不同的方式,為故事開頭或結尾。

魯凱族的繪本作者林惠娟,曾經追隨研究臺灣南島語言的學者齊莉莎,在部落進行田野調查。她發現萬山部落的耆老們,在說完故事之後,總會不約而同的說出「poo! 'anocapecapecape 'anotakidhikidhingae」這段咒語,咒語直接的翻譯是「呸 ! 乘著廚架、乘著湯匙桶」,實際的意思是,故事情節不要進入夢中,也不要發生在現實中。這種將故事抽離的方式,讓孩子不會被想像的內容干擾,卻又能夠透過故事的情節,傳遞價值,極具有後設意義。於是林惠娟便以「咒語神話系列」為題,開始構思萬山魯凱族繪本故事,期望透過故事,描繪魯凱的文化與價值。

這本《萬山魯凱族咒語神話系列I-tapaatalivalrolo sakovo八層樓的男子會所》是林惠娟的第一本著作。內容描述小女孩被老爺爺捉弄,帶到荒郊野外,小女孩靠著媽媽的描述,找到阿姨居住的部落,順利脫離了困境,然後與表哥結婚,有了自己家庭的故事。每一個情節都具有啟發的意味。另外,繪本故事的主文本部分,以萬山魯凱語書寫,在族語的圖文搭配下,有助於族語的教育推廣,呈現了作家的企圖。

為了讓不認識魯凱族語的讀者,也能夠順利的閱讀,在書籍的最後,檢附有中文和英文的對照翻譯。另外,還搭配萬山魯凱語的詞彙翻譯,對譯成句語料的方式,標記詞彙,呈現語法結構,讓這本繪本,也可以成為語言學習的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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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
林惠娟/文、Maital & Ali/圖(2018)《萬山魯凱族咒語神話系列I─tapaatalivalrolo sakovo八十層樓的男子會所》,由財團法人原住民族文化事業基金會贊助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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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凃心怡(2018)《當我們再創作神話/林惠娟/用神話繪本找回失落的根》,原視界(2018-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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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方人文空間。F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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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四期「香港的自覺」

關於「還能怎樣」、「就是這樣」、「不想那樣」
~談香港反送中運動~
(鄭中信/撰文、攝影)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四期「香港的自覺」(2019/11/19, No.24特別號)

對自由意志的而言,關於「還能怎樣」,是放棄的語言,對已然發生、即將發生,甚至無所謂現在、過去、未來,都以無法、無力、無奈、無意的態度對待,失去了「不想那樣」的意志。意志的遺棄,讓聲音失去溝通的功能,使得語言也成為空寂的荒原,在言靈所渲染的空洞中,侵蝕著可能殘存的、尚未丟失的情志,稀釋靈魂,然後緩慢的稀薄、碎裂、灰飛飄散。當人們放棄了「不想那樣」,「還能怎樣」的聲響,會讓為何驅動身軀,為何具有身軀,跟著不具意義,只是生物性的,維持著基本的生命。(冷漠和利己,只是生命維繫形式的變形)當「還能怎樣」的情境充斥,會讓他者的聲音有機可趁。失去意志的身軀,容易循著「就是這樣」的指示,勞動著身體,成為奴隸。權力者越是煉成空無的領土,讓無法、無力、無奈、無意充斥於空氣,越是能夠讓奴隸自鑄囚籠,省卻管理的力氣。哪怕那片空無,需要透過腥風血雨煉成,需要犧牲為數可觀的勞動人口。

香港反送中運動,青年族群以行動向他們的長輩們宣誓,拒絕接受「還能怎樣」空氣。以互助、流動的策略,在街頭自由移動,籠罩「不想這樣」的氛圍,積極抵抗權力者「就是這樣」的指示。原本單純的「五大訴求」,在港府拒絕回應,或是不回應的冷處理下,逐漸失去溝通、轉圜的渠道。尤其,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日當天,2019年10月1日下午,香港警方被媒體拍攝到第一發行刑式子彈,貫穿勇武派高中生的左側胸膛,更加激發高分貝「不想這樣」的聲響。可以想見「光復想港、時代革命」的內容,將從「還我真普選」還具有中國主體性的訴求,轉向香港主體性的選擇,雙方避免的港獨議題,被子彈擊發。隨著主體性的強化,原本「不想那樣」的對話,將轉換成為「就是這樣」的指令,香港的處境將會越來越危險。


「今日香港、明日臺灣」是中國的方針,臺灣與香港的處境相當,都在主體性曖昧不明的情境下懸置,被吊燈巨蟒虎視眈眈的觀看著,在中國「就是這樣」的態度中,都有著「還能怎樣」的聲音,「不想那樣」的訴求。香港即將點燃「就是這樣」的勇敢火焰,臺灣應當勇敢回應,以主體性的姿態執行難民引渡。甚至,以共同體的架構,思考港臺的連結。不管做了何種選擇,臺灣最終都會遭遇香港相同的問題,究竟持續懸而未決,被荒原緩慢的淹沒;或者藉由這個機會,確定臺灣的主體性。進行大規模的公民對話,都是必要的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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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林鄭月娥於2019年10月4日15:00在香港政府總部,宣布引用並執行《緊急法》所給予之權限訂定《禁止蒙面規例》。同日,香港宣讀《香港臨時政府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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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宣讀《香港臨時政府宣言》。全文如下:

《香港臨時政府宣言》
在人類文明的進程中,推翻破舊之物以建更美好之物乃必然之事,此之為人類進化之本。如舊有之政府不為人民所立、不為人民所治、不為人民所享,則人民建立屬民之政府,亦為必然之理。今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已然不為香港人民所立、所治、所享,故今日我等宣告成立香港臨時政府。

「人人生而平等,上天賦予全人類某此不可剝奪之權,包含生命權,自由權、尊嚴權及追求幸福之權。」此乃我等一直所認同及不可踐踏之真理及原則。人民為了不剝奪及不被剝奪,始建立法律及政府以保障自身及他人之權。政府一切之權力,乃源於人所賦予之權。政府如破壞以上原則,則人民有絕對之權力推翻及建立。

如今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受中華人民共和國及中國共產黨所控制,對香港人民的訴求視若無睹,不斷剝削人民之權利,不立利民之法,反而進一步剝奪人民之自由。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今日繞過立法會制定《反蒙面法》,企圖繼續壓制人民集會之權,不理會香港絕大多數的人民之意願。我等認為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已然失去人民之認可及授權,故今日我等宣布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失去其合法性,行政長官,各司、局長立即失去其職位所賦予之權。

香港臨時政府宣布:
一、 原有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各部門歸入香港臨時政府管理。
二、 原有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行政長官、各司長、各局長及副局長,各部門首長及副首長馬上離任及懸空職位,直至香港臨時政府委任。
三、 各部門馬上停止自二O一八年起所有由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所頒布之新政策,各級人員保留其職位,並維持各部門必要之日常運作,直至另行通知。
四、 香港臨時政府任期為五年或直至以全民提名及普選政府之體制及政府首長(以較短日期為准)。香港臨時政府必需在成立起計一年內籌備選舉,並於三年內完成選舉。
五、 香港臨時政府首長及各部門之臨時委任官員,在其任期結束後,終身不可擔任香港政府及公營機構之任何官職及受薪之決策人員。
六、 《香港法律》各條文暫予以保留,直至香港臨時政府頒布新法律。
七、 解散香港立法會,並於三個月內進行選舉臨時立法會,一年內重新選舉立法會。臨時立法會議員席位為七十席。其中香港島、九龍西選區十二席,九龍東十席,新界西、新界東選區十八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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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臨時政府宣言》全文轉引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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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於2019/10/02發表在「在地方」部落格,於10/04補充林鄭月娥《禁止蒙面規例》、香港《香港臨時政府宣言》)



愛你一輩子:成就自己,成就每個孩子的「愛你一輩子守護團」

愛你一輩子:
成就自己,成就每個孩子的「愛你一輩子守護團」
(鄭中信/側記

於今年9月,「愛你一輩子守護團」借用竹田鄉泰美親子圖書館(泰美教育基金會)場地,舉辦為期兩天的培訓工作坊(9/19-20)。因為擔任「台灣兒童攝影藝術推廣學會」幹部,有必須承擔的責任,而兒童教育的重要之處,就是要保留寬闊的想像,讓兒童可以自由發展。因此,廣泛學習相關知識與經驗,透過多元觀點,避免讓自己陷入固定模式,影響課程設計與教學,縮限的兒童的空間,是相當重要的事。

看見這個工作坊的活動設計,不只有專題演講,還預留大量的討論時間,近乎於公共參與的形式,相當吸睛。彷彿可以想像,參與工坊的家長們,可以透過講座,建構理論論述,搭配自身實實在在的經驗,討論教學與學習的觀念與方式。於是,在不符合條件(我沒有小孩)的狀況下,寫信說明意願,詢問報名資格。幸運的參與工作坊。很巧合的,也是這次活動唯一的男性學員。

工作坊以守護團名稱的「愛」、「你」、「一」、「輩」、「子」五個字,規劃五個講座,分別對應「(愛)愛心回原點」、「(你)寧靜多一點」、「(一)意義多一點」、「(輩)背書少一點」、「(子)指揮少一點」等專題。講師來自不同的行業(邀請顏振寧、蔡文正、涂志宏),針對分配的專題,分享自身經驗(包含工作屬性、個人家庭)與見解,提供學員參考。而內容……完全不是原先預期的樣子,因為沒有聚焦於兒童,顯得有些失落。卻意外發現,討論的形式,類似於敘事治療。家長們的知能增長與交流,似乎讓長久承擔的壓力,獲得極大的釋放、紓解,神情變得很不一樣。這讓守護團名稱「愛你一輩子」的受詞「你」字,變得耐人尋味。

「你」所指的對象可以是「自己(主體)」,也可以是「他人(他者)」(他人可以是孩子、配偶、長輩、親戚等等特定對象,也可以是整個家庭的概念)。以愛自己,愛他人的程序,思考並肯定自身的價值,在自身擁有飽滿的能量之後,給予家人更多的關愛。換句話說,在「支持並成就每一個孩子的生命」的宗旨裡,「支持並成就自己的生命(支持並成就每一位家長的生命)」是很重要的前提。守護團所期待的「看到每個生命存在的目的與尊嚴」、「建立肯定多元價值的機制」、「創造自由開放的成長空間」願景,對象不只是兒童,也是家長自己。

在工作坊活動結束之後,守護團還積極籌劃讀書會,以三個場次的規模,閱讀簡宛翻譯(2010),利奧・巴士卡力《愛・生活與學習》,藉以更深刻的審視內心,審視自身與家人的關係。期望每個家庭,都可以因此找到最適切的相處模式。

參見「愛你一輩子守護團」網站:http://www.20187.org.tw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三期「魯凱影像」

在地方人文空間《在地方好》第二十三期「魯凱影像」(2019/11/16, No.23)

初次拜訪佳暮便令人難忘
(鄭中信/撰文、莊維倢與鄭中信/攝影)
~原文刊登於「魯凱學月報」NO2(10月號)~

第一次造訪佳暮部落,是受到熱愛自然、熱愛登山的朋友大冠鷲(荒野協會的自然名)邀約,到佳暮部落參加徐月英女士的六十歲生日。因為喜愛霧台的風景,大致熟悉蜿蜒的幹道,總會打開車窗,享受涼風。在轉入谷川大橋旁的叉路,前往佳暮的路徑,更讓人眼睛為之一亮。道路兩側植物生長茂密,偶而有溪流瀑布,偶而經過崩壁,佈滿細碎落石,因為道路勤於修繕的緣故,知道這是有人行走的路徑,不會讓人驚恐。於是,猶如鄉巴佬一般,這段路途中走走停停的拍照,引起讓開著山貓、卡車,清理落石的族人好奇,就這樣,我與族人在各自的區域停留,彼此超車了兩次,然後同時抵達佳暮。

接近中午時刻,車子停靠在活動中心廣場,便聽見下方的斜坡,有戶搭了棚架的住家,傳出一群人聊天的聲音,看見裊裊炊煙。原來早有族人聚集壽星家中拜訪,街訪鄰居、親朋好友忙著包阿拜和吉拿富,而且已經開始炊煮。據說,她們一早就去採集假酸漿、芭蕉的葉子,家人還殺了豬,準備了豐盛的魚肉、獸肉。為了提供多樣的吉拿富,還特別準備魚肉、豬肉兩種口味。看著熟捻的媽媽們,在切好的魚肉上,豪邁的倒入整桶的芋頭粉,厚厚的把芋頭粉和魚肉均勻攪拌,就覺得這一定是美味的餐點。因為有不同的口味,為了區隔餡料的不同,在包裹假酸漿葉之後,用乾乾細細的月桃,以不同的方式纏繞固定,有的單純一圈圈的纏繞,有的則是加入一兩條直線,作為辨識的記號,便不怕混淆。因為這個重要的日子,阿拜也提供了小米、高粱兩種口味,用黃色的小米、紅色的高粱妝點,彰顯這個特別的聚會。

對於外行人來說,阿拜的製作似乎相對複雜,但是媽媽們游刃有餘。看著媽媽們依序在桌上鋪上芭蕉葉、假酸漿葉,然後放上搗好小米、豬肉,將具有黏性的小米,慢慢將豬肉包裹之後,再用葉子捲好固定,還不忘解說製作的要領,外加生活上的寒暄問候。在阿拜、吉拿富製作的同時,壽星的丈夫謝登山先生,早已經在旁邊整理好爐灶,用柴火燒好滾滾的熱水,等著將食物下鍋了。

晚間的聚會熱鬧溫馨,家人齊聚一堂,族人陸續到來,由耆老用族語致上祝福之後,主人徐月英、謝登山夫妻與孫子們一起吹熄蠟燭,分享喜悅的豐盛的餐點與大大的蛋糕。孫子們在客廳吃蛋糕、玩遊戲,偶而跑到外面湊熱鬧。主人與耆老們,以及兄弟姐妹圍成一桌,在開朗的笑聲中,時而高唱族語古調,時而演唱屬於他們青春歲月的流行歌謠,魯凱語、日本語、華語夾雜,呈現時代的縮影。年紀比較年輕族人,雖然坐在不同的桌子,始終與長輩們互動聊天。

壽星熱情招待親友,忙進忙出,還不忘招呼我這個陌生的訪客。後來意外的得知,與會的新科村長徐仁輝,是壽星的外甥,同時也是莫拉克風災(2009年)時,協助全村撤離的佳暮四英雄之一(佳暮四英雄分別是賴孟傳、柯信雄、徐仁輝、徐仁明)。他在言談中提及的,都是族人們如何互助的故事。因為對魯凱充滿好奇,有位耆老杜安一先生還特別與我聊天,除了演唱古調之外,還演唱了屬於他的歌(報戰功的歌曲)。內容描述他年輕時,曾經三次參與人員溺水與協尋屍體的故事。我好奇的詢問耆老,為什麼不會游泳,還敢下水救援。他回應說,因為年輕膽子大,就下水走過去了。族人補充介紹說,耆老是很重要的古調傳唱老師,他的學生到各個國小教音樂,都有很好的成績。

當我準備離開,大概是晚間八、九點,族人們聊著打獵的故事,小朋友則在旁邊喝飲料。歸途中蜿蜒沒有路燈的路徑,讓人沉靜,回憶當日的互動,充滿了人的氣息,反而讓我深刻反省自己稀薄的人際互動。這趟旅程感謝大冠鷲的邀約,更加感謝徐月英、謝登山夫妻,深深祝福生日快樂,健康順遂,也感謝族人的接納,分享豐富的經歷,祝福佳暮生活美好。



(轉載FB「台灣佛克斯 Taiwan Focus」)天佑香港

台灣佛克斯 Taiwan Focus
11月13日上午2:45 ·
(因為2019/11/15 FB網路干擾事件,避免資料被屏蔽,預防性資料轉載)

#天佑香港🇭🇰

雖然今晚原本應該因為韓國輸而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但對於香港現在正在發生的悲劇實在令人難以入眠

我們可以在家裡睡在舒舒服服的床上,而這些孩子現在這個時候還膽戰心驚的在街頭上,現在甚至被抓了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實在讓人非常的擔心跟難過
訊息海量爆炸,因此小編還是盡可能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整理正在發生的事跟網路上所收集到的訊息,希望可以讓更多人了解轉傳,希望透過訊息的傳遞能讓更多人盡可能的以有形、無形的方式幫助或聲援香港的朋友們,只希望能夠略盡棉力

資訊多為 #報導者 #攝影記者陳朗熹、#立場新聞、批踢踢八卦版、twitter蒐集而來,若有錯誤之處歡迎指正,為方便閱讀將事件圖片夾帶於文章中之圖片連結

今港警發動進攻香港各大學,圍攻香港城市大學的時候甚至現場指揮官直接下令橡膠子彈要直接打頭
http://i.imgur.com/9n5mUPK.jpg

抗爭學生在天橋上抵抗
http://i.imgur.com/6ldZczJ.jpg

不只城市大學、中大、理大、港大都有港警發動進攻和入內拘捕學生,有學生被彈殼射中面部,臉上出血,另有人眼部中彈
http://i.imgur.com/8LxJIZA.jpg
http://i.imgur.com/bgXg2el.jpg

許多學生被攻入校園的警察逮捕,也有多位老師為了保護學生也被警察逮捕帶走

中文大學的防線被港警攻破,大批學生被拘捕

首先是港警派人與校方交涉,達成共識,由校方居中調停,學生﹑防暴各自將防線後退,以尋求一個雙方可以接受的方案

結果學生一退後 #港府立即毀諾,鎮暴警察向前推進,舉橙旗及黑旗警告後不間斷開始密集發射催淚彈及橡膠彈﹑海綿彈,衝散學生群,進入校園內部開始大拘捕,警方向抗議者扔手提式催淚彈。抗議者則以磚頭及汽油彈回擊,雙方爆發嚴重衝突,有足球門及防撞墊起火,火勢猛烈

現場撿到收集的彈殼,包含催淚彈橡膠彈和煙霧彈
http://i.imgur.com/06N3RGh.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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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婦遭受壓制情況不樂觀
防爆警察圍在天橋上面阻礙通行,一位孕婦向前理論隨即被噴胡椒水,該名孕婦狀況不樂觀!
https://i.imgur.com/nFk5LE6.jpg

孕婦退到一旁揮舞手臂要警察離他遠一點,後來直接被警察再噴一次了胡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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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警察強行拉她到旁邊肚子朝地直接壓制!
https://i.imgur.com/SEDF3Ar.jpg

721就發生過孕婦在元朗被白衫黑道毆打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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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大專學界晚間對魔警屠城發表嚴正聲明強調「#學生無罪,#暴政應亡」,#誓與中大共存亡

大專學界嚴正聲明表示,今日港警多次無理強攻中大校園,中大手足頑強抵抗,誓死保衛家園,當權者依舊無視學生訴求,校方更任由港警重演六四事件,聲明強調,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我等決不坐視不理,誓與中大共存亡

大專學界呼籲各校同學繼續抗爭,並以一切方式支援中大同窗。學生無罪,暴政應亡

聯名發表聲明的大專學界包括:明愛專上學院及明愛白英奇專業學校聯合學生會、香港珠海學院學生會臨時行政委員會、香港演藝學院學生會、香港理工大學學生會、香港浸會大學學生會、香港科技大學學生會、香港教育大學學生會、香港知專設計學院及專業教育學院(李惠利)學生會、香港恒生大學學生會、香港大學學生會香港公開大學學生會

中大的運動場內有情侶分別要回各自的崗位時相擁,男生向女生說了一句「不要死啊」,景象猶如生離死別,令人鼻酸
https://i.imgur.com/KLd4Lby.jpg

【爆卦】港警進攻香港各大學,下令直接射擊頭部
https://pse.is/M6NW6

【爆卦】港警進攻香港各大學,下令直接射擊頭部2
https://pse.is/MD7QQ

【爆卦】中大與港警談判 一分鐘反口硬闖校園
https://pse.is/LJX7D

港警圍攻城市大學:催淚彈狂轟宿舍,現場下令「射擊頭部」
https://pse.is/LUJB3

【爆卦】香港警方暴力對待孕婦(上救護車)
https://pse.is/MB3LK

港警於中文大學狂射催淚彈 學生臉部中彈
https://pse.is/MKNJC

魔警屠城 港大專學界嚴正聲明:學生無罪
https://pse.is/L6FTY

【爆卦】香港警察準備進攻中文大學
https://pse.is/JDYBY

德國記者採訪反送中 指港警比伊斯蘭國更令人畏懼
https://pse.is/MJZKZ


(轉載《上報》)張娟芬:亡國感的逆襲

(轉載《上報》)張娟芬:亡國感的逆襲
張娟芬 2019年11月12日 07:01:00

(本篇文章於2019/11/15,被FB網站判定為垃圾訊息,被強迫遮蔽。網路干擾已經發生。)

「亡國感」,目前為止我們對它所知不多。它起於PTT,如果去查Google Trend,會發現「亡國感」首次在搜索引擎裡占有一席之地,是二〇一九年三月二十四日到三十一日這一週。三月二十四日發生的大事,是高雄市長韓國瑜進中聯辦。這個人在一片紅色疑慮之中贏得選舉,當選之夜即高調宣布支持九二共識。九二共識是什麼呢?二〇一九年一月二日之後,已無疑義:中國領導人習近平的講話,將九二共識與一國兩制緊緊縫合,要把臺灣統一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之下。韓國瑜上任未及三月,立即出訪香港,這個一國兩制的示範地;並且走進了中聯辦,「中央人民政府駐香港特別行政區聯絡辦公室」,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在香港的一國兩制指揮中心。他事前沒有向陸委會報備,事後拒絕透露與中聯辦的聯繫經過與會商內容。就在這一串新聞事件裡,「亡國感」出現了。

流行語大抵如此:一聽就懂,心領神會,拿來就用;很快的,大家都琅琅上口了。在這個喜歡玩弄同音異字、以訛傳訛的大遊戲年代,「亡國感」又異變為更加俏皮的「芒果乾」。這樣的「亡國感」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定於一尊的標準定義,而反映了一種集體情緒。

潛規則:我們要看對岸的臉色
二〇一九年初當我決定開設「臺灣前途與中國因素」這門課時,驅動的力量也來自一種當時還無以名之的焦慮。這原不是我的守備範圍,但我感覺到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民主生活,已經面臨毀壞的危機。對政治略有參與的公民應當早已習慣,民主經常是警鈴大作的。可是,中國的攻勢從「九二共識」到「一國兩制」,已經又逼近了一步,半島電視臺臥底採訪所揭露的中國滲透手法與深入程度,更是觸目驚心。我不禁自問,這是不是臺灣民主的最後一個警訊?

第一堂課,我放導演鄭有傑二〇一一年的短片,《潛規則》。一組人準備拍電影,外景選在一個學校操場的司令臺。但是導演看起來又愁又怒,原來司令臺的背景是好大一面國旗。美術說,「我避不掉。」導演說,「到時候片子賣不進去怎麼辦?」最後,最資淺的工作人員拿來鐵撬,大家合力將那塊國旗背板撬下,在國旗歌聲中,工作人員歡喜大喊:「要——倒——了——!」

當那個國家象徵轟然倒下,只見導演兩眼發直,面部肌肉不自主抽搐,好像快要中風。背板後的牆面久未經日照,顯得有點蒼白。那裡畫著一面巨幅秋海棠,上面寫著「三民主義統一中國」。

我問:「『潛規則』到底是什麼?明白地用語言把它說出來。」毫不扭捏的,第一個答案就直指核心:「我們要看對岸臉色。」

對。就這麼簡單。

「潛規則是誰訂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比較糊了,有人說是自願的,有人說是歷史與市場造成的,有人說也可以不要遵守啊。其實這注定是一個模糊的回答,因為根本就沒人知道誰制訂的。

我再問:「潛規則與法律或政策有何不同?」

「法律的話,感覺遵守法律跟制訂法律的人仍然是平等的。可是潛規則感覺是下對上的,要一直去猜測那個規則,想要討好在上位的人。」一個學生說,法律非遵守不可,潛規則卻有選擇的空間。另一個說:法律寫在那裡,可以去鑽它的漏洞,但是潛規則卻逃不開,因為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第三個人自動出面整合了雙方的論點:「法律之所以能鑽漏洞,是因為它很明確地寫在那裡,邊界很清楚,所以知道從哪裡鑽過去。潛規則逃不開,是因為它很模糊,也沒人把它講清楚,所以就算一個人選擇要服從潛規則,也可能逃不開。」我說:「對啊,就像小熊維尼,他本來是個卡通人物,結果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變敏感了。」

如此討論一輪,潛規則漸漸現形:它不經民主程序、冤無頭債無主,因此無法修正、無法討價還價,卻有著貨真價實的影響力。短片裡說得很明白,不避掉國旗的話,電影就進不了中國市場。電影這麼燒錢的產業,要不顧慮市場,實在挺難的。拍了背景有國旗的戲並不會被抓去關,但是會血本無歸,這使他們決定趨吉避凶,遵守潛規則。

這部短片,距今八年。那時候,「不能出現國旗」還是低調、委婉、檯面下的原則,業界人士知道,但心照不宣。近年的潛規則已經不再低調了,要周子瑜、戴立忍公開道歉,都是刻意張揚的霸凌,目的是殺一儆百,唯恐你不知道!潛規則就是對於中華民國的各種政治象徵全面獵殺,是中國對臺灣的政治審查。

如果你參與某個活動,被警察抓走,然後從高處墜落,或者從海裡浮起,但一律以「無他殺嫌疑」迅速結案;我們知道這是政治。這裡面有國家動用的公權力,有壓迫者、有受害者。潛規則看起來卻不是這樣,它看起像「個人選擇」、「市場機制」、「你自己願意的」;「不爽不要做啊,不爽不要來啊!」潛規則用的是經濟手段,國家公權力僅隱身其後,讓事情看起來不是「壓迫者欺負受害者」,而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就是用經濟手段來掩護其政治本質。

《潛規則》為「中國因素」下了一個很好的注腳。所謂「中國因素」就是:臺灣的許多事情,是被中國「決定」的。其「決定」的方式,不一定是用政治影響,也可能是用經濟。

但是,為什麼?臺灣的事情,不是應該用民主的方式決定嗎?

「亡國感」這個集體情緒,它的核心就是這一句提問。臺灣的事情,為什麼不是用民主的方式決定?為什麼是由一個我們從未授權也無法影響的政權來決定?那民主算什麼?我們算什麼?

什麼是我們不可或缺的民主食材
我在「臺灣前途與中國因素」的課堂用了一款簡易遊戲「Democracy Cake」,由挪威的人權組織RAFTO(Rafto Foundation for Human Rights)設計研發、中原大學徐偉群教授引進,他很有創意地將這遊戲譯為「民主雞蛋糕」。每一組發一個蛋糕盤,然後提供二十幾種民主的「食材」,例如「言論自由」、「資訊公開透明」、「多元媒體」、「司法機關」、「立法機關」、「自由公平的選舉」、「公民投票」、「反歧視的法律」、「社會福利」、「正當程序」、「宗教與信仰自由」、「隱私權」等等。學生的任務就是用這些東西來建立自己的「民主雞蛋糕」。

一桌子食材,看起來都像好東西,但是蛋糕盤只放得下六片蛋糕。協商與爭辯自不可少,但他們考慮的因素是什麼?一位學生寫道:「在選擇良心食材時不論哪一項都非常難以取捨,突然有個念頭覺得我們過得其實很幸福,這些食材其實圍繞著我們四周,或許臺灣民主仍然有其進步、改善空間,但大抵來說我們過的很自由,自由到這些食材像是理所當然就該存在的,像是天賦的,捨棄哪一塊都怪彆扭的。」

另一位學生說:「這些良心食材,每一個現在看起來都好簡單,在我們的生活中其實就像呼吸一般自然;可是真要選六個來堅守,又尤其一想到我們很有可能將在之後失去這些權利,就更要選得戰戰兢兢。」

真的戰戰兢兢,我看著他們把一片片蛋糕放上盤子,又拿下來。「每一個食材在被丟棄的同時,總是會有人提出在臺灣過往經驗中遇到缺乏此食材的恐怖情況,最後食材又會被順利救回。其實我很慶幸大家對於臺灣歷史的認識較深,讓討論變得更加有意義,但也覺得很困擾,因為這樣每個食材都變得非常重要,就無法選出最重要的六個食材。」綜合討論時,有一組幽幽地說:「我們想要做一個三層的蛋糕!」

這是在桌遊與手遊中長大的世代,在高解析度影像中長大的世代。一款珍珠板貼上彩色紙的陽春遊戲,卻讓他們認真到產生選擇障礙,因為他們已經意識到,這些東西「之後可能會失去」。

可以想見,「立法機關」、「司法機關」、「言論自由」、「自由與公平的選舉」等等,是很受歡迎的食材。但有一組出人意表地選了「社會福利」。據說那是蛋糕盤上的最後一個空位,一位組員唸出「社會福利」卡片背面的定義:「政府應促成全面的支持系統,以確保人民能擁有健康、接受教育、經濟穩定」,真誠地看著大家說:「我覺得這就是民主制度的初衷。我認為有社會福利,才會成為一個有愛的國家。」那想必是莊嚴的一刻,全組的人都感動了。一位組員寫道:「原本還在爭論效益或結構的組員都同時安靜下來,神情從冷靜理性轉為溫柔,最後大家一致通過,將社福列入食材。」另一位組員瀟灑地總結:「社會福利是討論後決定釋出的立場,即便在層級上是較後期的目標。但理想是不必害羞的。」

建立民主雞蛋糕只是第一階段。遊戲卡裡也有幾十個對民主的攻擊,我稱為「黑心食材」,例如「政府監控」、「言論審查」、「選舉詐欺」、「歧視」等等。第二階段的玩法是請同學運用他的民主雞蛋糕裡的六個成分,來抵擋這些「黑心食材」。這個民主遊戲來自北歐,難免有隔靴搔癢之處,因此我根據臺灣處境的特殊性,另外加了三個臺灣版的「黑心食材」:「以商逼政」、「資訊戰」與「非官方談判締約」。太過切身了,同學說看到這三項,「腦袋抽痛了一下」。

面對攻擊,無力與挫折全部都跑出來了。「訊息戰、以商逼政、非官方締約一出現,瞬間就擊潰我們所有的良心食材,除了立法和司法,我們別無他法,而且還遠不及打壓這些早已滲透到民間的黑心食材,玩到最後大家都想放棄民主了。有一組說『用所有的黑心食材都可以對付這些東西』,我覺得好衝擊,確實這些大家這麼用力抵抗的不民主的『惡勢力』不斷逼近,為什麼我們還要堅守民主?常常自己在思考的時候也會這麼質疑。」

「我們拿著良心食材想要拼湊出防禦姿態,但卻發現這該怎麼擋?怎麼擋都有漏洞……我們拿著良心食材去對抗這些邪惡,突然感覺像是天安門事件那最令大家印象深刻的一幕:『肉身抵擋坦克』。」

有一位同學想起了我在課堂上放的紀錄片,李惠仁導演的《蘋果的滋味》。「記得那時看完中嘉併購案的片段後感受到的是一股很重的無力感,即便我們獲得了資訊卻無能為力,在面對這三個中國因素的問題時我也感受到了一樣的無力。我開始回想紀錄片裡的中嘉併購案,當時有一群人發起了抗爭活動,雖然並沒有受到大媒體的關注,但那股力量是由人民的憤怒而起的,而那也正是我們最能夠直接參與的,也就是集會自由。」

「把所有良心食材一併加進來之後,好像還是遠不及抵禦黑心食材的進攻,真的令人非常絕望。可是,其實上這堂課的同學都是盟友吧?自己想不出辦法,那就大家一起想,總會有辦法……雖然亡國感並沒有減少一絲,但是對於自己所捍衛的價值有了更深的認識,我知道我想說話、想當好國好民、想在政府底下擁有人權,所以即使我堅信的民主力量遠小於獨裁,我們還是得團結一致對抗。」

向內擠壓的委屈中蓄積著向外爆發的能量
這是我對於「亡國感」的體察。在他們臉上,我讀到對民主的珍惜:每一塊「蛋糕」都不想放棄,因為認識到每一塊都重要。我讀到對於民主的深刻思考:我請他們說說各組的雞蛋糕成分有何異同,其中一組解釋,他們沒有選「社會福利」、「隱私權」、「受教權」,因為「我們盼望良善的立法、司法體制,和言論自由能帶給公民的民主素養,自然會發展出這些項目」。在有限的蛋糕盤裡,他們沒有選擇某一些,是因為那些可以從更為基本的元素推導而得;這些食材在他們眼中不是獨立存在的原料而已,他們已經想到了彼此之間的連動關係。他們對民主的認識,不只是知道氯是什麼、鈉是什麼,而且知道氯加上鈉會變成一種讓食物好吃的調味料,如果將氫、氧和鈉加在一起,則可以用來做肥皂或通水管。


我也讀到擔憂、挫折、無力、絕望……與不甘願。還不願意投降或放棄的那種不甘願。這些情緒看似矛盾:擔憂、挫折、無力、絕望都是坐以待斃,不甘願卻是起身反抗。但如同前述兩段引文所示,這相反方向的兩種情緒,可以共存於同一個人的同一段表述。「亡國感」似乎不是一個單一向度的感受,它不僅是字面上看起來的被動、放棄、不作為而已;在向內擠壓的委屈之中,向外爆發的憤怒在蓄積。作用力產生反作用力,「亡國感」的內裡,有一個想要「逆襲」的驅力。

亡國感真正悼亡的對象為何
值得追問的是,「亡國感」的悼亡對象為何?有人說,醒醒吧,你沒有國家,哪來亡國感?這是所謂臺獨。有人說,容納我們民主生活的,是中華民國臺灣,不管它叫什麼名字,它就是我的國家。這是所謂華獨。「亡國感」是哪一種?

在同學的作業裡,「國」的問題鮮少被提起。兩千年左右出生的這一世代,成長於全球化的年代,國界已不似先前那樣銅牆鐵壁,他們對國族的情感與看法,恐怕很難用黑白分明的「非此即彼」來劃分。有的人幼年在中國長大,因為父母是臺商,中國和臺灣都是他的故鄉。有的人曾經在中國就學,有的人固定往返中國,因為父母之一是中國人。有的人擁有臺灣以外的其他國籍。有的人是新移民之子。有的人認真在評估,畢業後要不要去中國找工作。一位同學表達得很好:「對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來說,『國』是一個太難解的概念。臺灣史獨立成冊了,但我們的國名裡沒有這兩個字。」他們拒絕中國因素,並不是因為對中國有敵意,也不是因為對中國欠缺瞭解,而是因為臺灣有民主,中國沒有,他們從自己的經驗知道,臺灣的生活才是有尊嚴的人的生活。

國族主義最需警戒的,不外乎兩點,其一是身分的排他性,其二是它經常召喚個體為國家犧牲。「亡國感」雖然有這個「國」字,卻很難被界定為一種國族主義的情感動員,因為「亡國感」的話題總是環繞著「民主」這個概念,而非「國族」;有亡國感的人總說著民主機制的毀壞,以及如何可以重建、強化。他們並不想像一個圍牆高聳的國族共同體,要入會得經過嚴格的血統審查——他們自己原不是血統純正的人。民主的原則是盡可能讓大家都享有公民權利(inclusive citizenship),而非排除他人;民主的政府採取三權分立,從人民的立場來避免國家侵犯基本人權。「亡國感」是朝向民主前去的,而國族主義(的最糟形式),在它的反方向。

有解嚴前生活經驗的人,應該都還記得那種「亡國感」:「今日不做自由的鬥士,明日就成海上的難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退一步即無死所」;那些國慶閱兵、晚會、排字、大會操、軍歌比賽,講究「數大便是美」、「整齊畫一」、「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那些「萬眾一心」、「我愛中華」一遍又一遍的呼喊……是的,那些活動就是國族主義(的最糟形式),要你犧牲小我完成大我,要你為自己做為一個小螺絲釘而感動,要你團結,要你愛國,要你支持政府。那種亡國感絕對不容許你談多黨政治、民主制衡、基本人權;甚至你只是要求國會全面改選,他都說這樣會亡國。是的,那種亡國感就是賣弄國族主義的威權統治手法。

今日的「亡國感」是那種手法的反方向。君不見,「亡國感很重」的年輕人總是好想突破同溫層,好想跟長輩溝通,為了自己在乎的議題狂寫臉書,去捷運站之類的熱鬧地方當小蜜蜂,收集連署,製作短片丟上網,用無窮無盡的公民參與去實踐民主。

「亡國感」的「悼亡」對象,不是任何一國,而是民主。「亡國感」只是一個現成的詞語,方便溝通。他總不能說:「啊,我最近『亡民主感』好重!」這樣誰聽得懂?說「亡國感」,雖不精確,卻一聽就懂。遂成流行。

「亡國感」甚至不是一種悼亡。不是一種現在式或者過去式的哀嘆:「我們已經亡國了,好慘啊!」而是未來式,一種警世明言:「再這樣下去我們的民主會完蛋的!所以我們現在——」。「亡國感」不是句點,而是起手勢,重點總在於,為了不要讓現在還享有的可愛的自由消失,我們現在趕快來做點什麼?

這是藝術大學裡的一堂通識課,學生的主修是電影、戲劇、動畫、美術、音樂、傳統音樂、劇場設計、新媒體藝術,他們本來不是對政治特別有興趣的人。但是,對民主的珍惜與體會,在這個歷史時刻變得巨大而急切,因為他們感到,「以後可能會失去」。所謂「這個歷史時刻」,就是中國積極向外輸出專制影響力的這一段時間,就是中國因素滲入臺灣骨髓的時刻。

有人擔心,亡國感是政治操作,或者將在總統大選中成為政治操作的議題。其實民意政治的基本原理極為簡單,就是民眾把自己擔心的事情大聲說出來,而候選人想辦法說服民眾: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你投給我別擔心。亡國感是真實的集體情緒,源自民主於近年因中國因素持續惡化的事實;這件事情在選舉中成為影響因素之一,本是民意政治的正常狀態。所有重要議題,都應該是選舉的影響因素啊。誰積極反對九二共識、反對一國兩制、反對和平協議,誰就會獲得「亡國感」一族的青睞。背離民心者在選舉中落敗,本是選舉制度的設計初心。

「有錢就有自由」,只有在民主國家才會是天理
課堂上也有另一種意見,是不打算捍衛民主的。有一位同學寫道:「我認為臺灣的兩黨惡鬥,不太會像是民主的在進步,而是在濫用,那要民主有什麼用?我個人會覺得專制體制會更讓我們的經濟往上升起,讓我們的國家成為世界強國,那我在想的是保持著民主有什麼用呢?我個人會覺得有了麵包才能夠談這些之後的生活限制,那你有錢了不喜歡極權專制,那移民就好了啊!何必因為為了保持民主,而讓我們全國人民都快餓死,那維持民主功效在哪?」

他的意思是先拚經濟,有錢了就有自由,因為有錢就可以移民,可以任意選擇要當哪一國人。這推論裡有幾個關乎事實的環節,值得拆解檢視。其一是他認為只有專制才能拚經濟,民主不能;其二是他認為臺灣的經濟現況是大家都快要餓死;其三是他認為專制並不危及人民移民的自由。這也就是常見的「民主不能當飯吃」的說法。他很禮貌地寫說希望聽聽老師的看法,所以我在課堂上仔細提出事實的說明,不過,那堂課他並沒有出席,此後也沒有再見到他。

這位同學理所當然地覺得「有錢了就有自由」,好像那是天理。那恰好是因為他在民主的制度裡長大,習慣了這種民主框架裡的資本邏輯。在專制國家,那才不是天理。專制國家的人都知道,自由是國家的恩賜特許,而不是權利。他可能不知道,他恰好選擇了一個他最不能接受的制度。小魚也覺得用鰓呼吸是天理,你既是一條小魚,為什麼要跳上岸來呢?

世界原不存在一個寫定的未來
以上是我從「臺灣前途與中國因素」的課堂上,捕捉到的「亡國感」的面貌:在中國因素影響下,因為感受到可能會失去民主自由,而產生的一種既無力又亟欲奮力一搏的集體情緒;「亡國感」本身就蘊含了「逆襲」的能量。

這門課到六月時接近尾聲,那卻是香港抗議「逃犯條例」的開端。我清楚記得當時,各界一致認為「逃犯條例」一定會過,包括上街抗爭的人。大家平心靜氣地「知道」香港立法會的生態就是那樣,平心靜氣地「知道」不可能贏;香港人上街只是寧鳴而死,不默而生。我們課程結束放暑假了,香港人卻在街頭上一天一天地創造奇蹟,那麼多的人從各處冒出來,終於擋下了不可能擋下的,令歷史為他們轉彎。如鍾耀華所寫:「歷史從來都是在創造不確定性,稍稍挪移其彈道。香港的反抗走到此刻,中共未贏我們未輸,是大家的努力。」

人們六月的時候不能預測香港,現在又何能以失敗主義論定臺灣?世界原不存在一個已經寫定了的未來。臺灣的前途仍然在於,珍惜民主的人們能夠發揮多少能量,對中國因素的作用力展開逆襲。民主自由是臺灣的理想,我們的百年追求;而理想,是不必害羞的。

(本文摘自《亡國感的逆襲──臺灣的機會在哪裡?》,新書係失敗者聯盟及春山出版編輯部共同策劃。由來自各個不同領域的專家作者,正面且直接的對於亡國感現象進行拆解,希望能從中找出抵禦、甚至是「逆襲」亡國感的方式。)

「亡國感」的「悼亡」對象,不是任何一國,而是民主。(湯森路透)

朱志煒:Bikepacking Japan(西九州+沖縄)

朱志煒:Bikepacking Japan(西九州+沖縄)
(鄭中信撰文)

我們會用什麼樣的方式,體驗一個地方(一座城市)的生活感?除了到飽覽風景、享用美食之外,放慢腳步與居民說話,或者以短期慢活的方式,居住在那個地方,體驗地方產業、風俗、祭典。透過時空的重疊,讓自己的生命與地方的風物、人情,有更多、更深刻的連結,是普遍嘗試。讓速度放慢的方式很多,除了徒步、單車、短期居住,還可以有些什麼樣的嘗試?

講者朱志煒喜歡用單車體驗生活,會定期到日本旅行。在地方人文空間曾經在2018年提出邀請,以「去日本騎跤踏車—旅行分享(8/22)」為題,分享到東京旅行的所見所聞。因為他同時是台語母語老師,在推廣使用母語的使命下,整場以台語講述,還播映攝影及錄像作品,讓講座更顯特別。

志煒喜歡徜徉在大自然中,偶而會在野地露營。今年暑假的日本行,他便結合單車、宿營的概念,騎著單車,帶著單人帳篷,在諸如走廊、廁所、空地各種公共空間扎營。因為形式特殊,環境陌生,總有突發些狀況。曾經聽他提過,那11天的旅行,記憶最深刻的,都是那突如其來的意外。因此,邀請他以「朱志煒:Bikepacking Japan(西九州+沖縄)(11/20)」為題,分享不是一般人會有的嘗試,志煒依然會有大量的影像分享,大概也會用台語講述,邀請有興趣的朋友,一同來聽聽這場奇特的旅程。

活動專頁:
https://www.facebook.com/events/412109293043935/

鄭中信:臺灣的梅花鹿復育(談公共電視《農村的遠見》第二季)

公共電視農村的遠見第二季「東方白鸛的天空:日本豐岡市」
鄭中信 

關於公共電視「農村的遠見」、第二季第一集「東方白鸛的天空:日本豐岡市」,從1971年最後一隻野地的東方白鸛滅絕,作為切入點,回顧過去慣行農法的耕作概念,在開闢山林,以增加農耕的面積,使用農藥或器具,藉以清除任何讓農作物減產的物種,使得原本棲息於豐岡市的東方白鸛,逐漸減少,最後在野地中消失。

而開始反思人與自然的關係,來自於人口外移,農業逐漸沒落,以及日趨嚴重的高齡化問題,不單純是對於生態的反思。在還原自然原本的生態環境,有助於回覆物種多樣性,也將有助於建構適合人居的生活環境。豐岡市因此成立特別的處室,順應當代倡議友善環境的氛圍,試圖透過東方白鸛的復育,喚醒地方記憶,建立友善農業的認同感。透過召喚過往生活環境的美好,架構居民共同的願景,扭轉與量產農作的觀念。積極說服農民改用友善農業(或自然農法),進行環境復育的宣導;給予經費資源,說服具有農事經驗的年輕人留鄉或返鄉,協助建立品牌,並且協助產銷。在學校方面,定期推動環境教育,體驗農事生活,食用在地生產的糧食,觀察野地生物(尤其是東方白鸛),建立在地認同。設立專責組織,進行東方白鸛的復育,以利地方感的建立。當東方白鸛於2006年正式野放時,邀請公爵皇子主持儀式,正式確立品牌。

臺灣的復育相對可愛、單純,生態是生態、經濟是經濟、政策是政策,沒有太緊密的利害關係,讓生態維持著純粹。當然,也因此容易出現立場的歧異。例如:當野生動物進入農作區域、生活空間,居民便會提出過度復育、適時補殺的聲音;當保育議題、環境問題、健康議題再次浮現,復育的聲浪又會蓋過質疑的聲音。臺灣獼猴、臺灣梅花鹿是普遍討論的對象。

臺灣野生梅花鹿因為獸皮討喜,成為外銷的商品,在大量捕殺下,於1969年絕跡(比東方白鸛1971年還早絕跡)。後來,在1984年於墾丁國家公園開始復育計畫,歷經十年的時間,在1994年(絕跡的35年後)於社頂公園完成第一次野放,至今已經有兩千頭的野地梅花鹿。臺灣應當感到驕傲,對於生態復育的觀念與技術,與日本不遑多讓。只是,廿世紀末的臺灣,人口外流、高齡化問題尚未被廣泛討論;慈心基金會與林務局合作的綠色保育計畫,傳遞友善耕作的綠保標章,在2010年才開始推動。野放在國家公園的臺灣梅花鹿,焦點很單純的圍繞在生態保育,並未與地方品牌、地方特色連結。另外,當臺灣已然面臨與日本類似的人口問題時,也沒有即時的學習日本經驗,因地制宜的設置地方權責單位,將生態環境、產業形式、人口政策連結起來。使得生態、經濟、政策,處於無法磨合的狀態。

日本豐岡市為了解決人口流動與高齡的問題,以「地方創生」的架構,將人口、產業、生態包裹,強調以人為本質,找尋人與自然共存的方式,固然消費了自然生態,卻也找到了復育生態共識。臺灣不必模仿,卻也可以作為參考。


鄭中信:觀察與監控的區隔,源自於態度

觀察與監控的區隔,源自於態度

iNatureList是個強大的系統,試圖透過動植物的定位、拍攝,掌握全球自然生態的趨勢;在觀察員、鑑定員的設計中,增加了資訊的信效度,也間接達到教育訓練的功能。在使用iNatureList之後,在地方人文空間便以beingplace為名,開始規劃系列專案(屏東公園、千禧公園、歷史建物區、歷史場域、都市河川渠道)。試圖找尋熟悉植物、土壤知識的朋友,透過植物的種類、數量、生長,觀察城市微型氣候、土壤狀況。為了讓數據更快速的累績,將在掌握足夠背景資料,疏理區域脈絡之後,舉辦相關活動、講座、課程,邀請同好參與,以群體力量進行。

聚集群體力量,還有公民行動的意義。屏東還不是進步的縣市,目前公部門依然以短期利用的角度思考文化。(例如為了舉辦2019年臺灣燈會、臺灣設計節,縣府曾經於201810月招開文資審查會議,討論是否取消部分歷史建物資格,以利活動規劃與土地利用)如果透過自然觀察,帶領人群進入歷史現場,了解屏東發展的紋理,或許可以增加土地認同,進而關注地方政策的合理性,不被光鮮亮麗「我驕傲」的包裝話語所左右,被政策性「我屏東」的我群意識所狹持。雖然尚未聚集群體力量,但是,僅僅一個月的個人觀察,部分物種與專案,意外的被國內外植物學者、植物學博物館關注,間接將臺灣、屏東曝光於世界,輾轉證實定位標記的科技發展,如何促成全球化,縮短國際距離。

在越來越被肯定,越來越具有成果的執行中,萌生了密集使用iNatureList,以便建立更細緻、廣泛登錄屏東生物標記的心態,正好揭示資訊掌控下的權力意識,提供了科技使用的反思與提醒。如果將iNatureList拍攝、標記的對象,從「非人」置換成「人」,其實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天網工程並無差異。使用iNatureList的時候,以權力的態度觀看,積極掌握生物的物種、數量與生長狀況,回應環境變化,與中國使用天眼、天網積極掌握人民的個人行為、族群活動,藉以管理社會秩序,兩者之間並無區隔。所謂的觀察,隨時可以反向詮釋,成為監控,而意義的轉換,來自於心態的轉折。慾望越強烈的使用者,越是容易以權力的姿態操控科技,哪怕慾望的內容是正義,而非利益。當使用者拒絕反省,放縱慾望,或是缺乏後設思考的能力,沈浸於慾望,都將助長權力的觀看,醞釀抹除的暴力。

Beingplace承認,各個專案都不是生物觀測而已,它們都是基於特定的價值,劃定場域,藉以提出特定的訴求。雖然勢單力薄,群策群力的願景有待努力,卻也會時時刻刻提醒,避免絕對正義、避免慾望放縱,持續維持著觀察,回應環境變遷、回應政策措施。邀請有志一同的朋友共同參與iNatureList。也趁此機會,呼籲有幸相逢的讀者們,慾望無法避免,也或多或少擁有權力,如何避免慾望的放縱、沈浸,避免暴力,需要自省的能力與智慧。(在撰寫這篇文章的同一天(10/4),香港林鄭月娥宣布實施《反蒙面法》,令人憂心忡忡。面對他者的暴力,要有因應的措施,同時也更加提醒後設自省的重要。)


鄭中信:關於「還能怎樣」、「就是這樣」、「不想那樣」

關於「還能怎樣」、「就是這樣」、「不想那樣」(鄭中信/撰文)
(刊登於《交換:雙週記》2019.12.15   Vol. 2

對自由意志的而言,關於「還能怎樣」這樣的語句,是一種自我放棄的語言。對已然發生、即將發生的事,展現出無能為力的態度。甚至,對於現在、過去、未來,都以無法、無力、無奈、無意的態度對待,失去了「不想那樣」的對抗意志。這種對抗意志的放棄,讓應當具有溝通功能的聲音,也失去了意義。使得語言成為空寂的荒原,在空洞中,侵蝕著可能殘存的(或是尚未丟失的)情志,逐步稀釋著靈魂,然後緩慢的碎裂,然後灰飛飄散。

當人們放棄了「不想那樣」的想法,那種自我放棄的「還能怎樣」,輾轉讓身軀不再具備意義,僅僅是以生物性的肉體,維持著生命而已。失去意志的肉體,讓他者的聲音,有機會趁虛而入,操控著身軀,遵循著「就是這樣」的指示,勞動著身體,成為奴隸。因此,權力者越是煉成空無的領土,越能營造無法、無力、無奈、無意的氣氛,越是能夠讓創造奴隸的囚籠。哪怕那片空無的創造,需要透過腥風血雨煉成,需要犧牲為數可觀的勞動人口。

香港反送中運動的精神,是青年族群以實質的行動,向他們的長輩們宣誓,拒絕接受「還能怎樣」的氛圍,拒絕成為奴隸。以「不想這樣」的意志,在街頭移動,宣示意志的主體性,積極抵抗權力者「就是這樣」的指示,回應權力者的暴力。當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日當天(2019年10月1日下午),香港警方被媒體拍攝到,第一發行刑式子彈,貫穿勇武派高中生的左側胸膛,更加激發「不想這樣」的聲響。可以想見「光復想港、時代革命」的內容,將從「還我真普選」的訴求,轉向香港主體性的選擇。隨著主體性的強化,民眾原本「不想那樣」的訴求,將轉換成為「就是這樣」的指令,對權力者發出命令,香港的處境將會越來越危險。


「今日香港、明日臺灣」是中國的方針,臺灣與香港的處境相當,主體性都被曖昧不明的懸置著,被吊燈巨蟒虎視眈眈的觀看著。在中國「就是這樣」的態度中,都有著「還能怎樣」的聲音,「不想那樣」的訴求。香港所點燃「就是這樣」的勇敢火焰,臺灣應當勇敢回應,儘速執行難民引渡。甚至,以共同體的架構,思考港臺之間的連結。藉由這個機會,確定臺灣的主體性,進行大規模的公民對話,是必要的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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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林鄭月娥於2019年10月4日15:00在香港政府總部,宣布引用並執行《緊急法》所給予之權限訂定《禁止蒙面規例》。同日,香港宣讀《香港臨時政府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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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4日,香港宣讀《香港臨時政府宣言》。全文如下:

《香港臨時政府宣言》
在人類文明的進程中,推翻破舊之物以建更美好之物乃必然之事,此之為人類進化之本。如舊有之政府不為人民所立、不為人民所治、不為人民所享,則人民建立屬民之政府,亦為必然之理。今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已然不為香港人民所立、所治、所享,故今日我等宣告成立香港臨時政府。

「人人生而平等,上天賦予全人類某此不可剝奪之權,包含生命權,自由權、尊嚴權及追求幸福之權。」此乃我等一直所認同及不可踐踏之真理及原則。人民為了不剝奪及不被剝奪,始建立法律及政府以保障自身及他人之權。政府一切之權力,乃源於人所賦予之權。政府如破壞以上原則,則人民有絕對之權力推翻及建立。

如今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受中華人民共和國及中國共產黨所控制,對香港人民的訴求視若無睹,不斷剝削人民之權利,不立利民之法,反而進一步剝奪人民之自由。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今日繞過立法會制定《反蒙面法》,企圖繼續壓制人民集會之權,不理會香港絕大多數的人民之意願。我等認為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已然失去人民之認可及授權,故今日我等宣布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失去其合法性,行政長官,各司、局長立即失去其職位所賦予之權。

香港臨時政府宣布:
一、 原有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各部門歸入香港臨時政府管理。
二、 原有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行政長官、各司長、各局長及副局長,各部門首長及副首長馬上離任及懸空職位,直至香港臨時政府委任。
三、 各部門馬上停止自二O一八年起所有由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所頒布之新政策,各級人員保留其職位,並維持各部門必要之日常運作,直至另行通知。
四、 香港臨時政府任期為五年或直至以全民提名及普選政府之體制及政府首長(以較短日期為准)。香港臨時政府必需在成立起計一年內籌備選舉,並於三年內完成選舉。
五、 香港臨時政府首長及各部門之臨時委任官員,在其任期結束後,終身不可擔任香港政府及公營機構之任何官職及受薪之決策人員。
六、 《香港法律》各條文暫予以保留,直至香港臨時政府頒布新法律。
七、 解散香港立法會,並於三個月內進行選舉臨時立法會,一年內重新選舉立法會。臨時立法會議員席位為七十席。其中香港島、九龍西選區十二席,九龍東十席,新界西、新界東選區十八席。

全文轉引自
https://lihkg.com/thread/1620656/page/1




















草稿:

對自由意志的而言,關於「還能怎樣」,是放棄的語言,對已然發生、即將發生,甚至無所謂現在、過去、未來,都以無法、無力、無奈、無意的態度對待,失去了「不想那樣」的意志。意志的遺棄,讓聲音失去溝通的功能,使得語言也成為空寂的荒原,在言靈所渲染的空洞中,侵蝕著可能殘存的、尚未丟失的情志,稀釋靈魂,然後緩慢的稀薄、碎裂、灰飛飄散。當人們放棄了「不想那樣」,「還能怎樣」的聲響,會讓為何驅動身軀,為何具有身軀,跟著不具意義,只是生物性的,維持著基本的生命。(冷漠和利己,只是生命維繫形式的變形)當「還能怎樣」的情境充斥,會讓他者的聲音有機可趁。失去意志的身軀,容易循著「就是這樣」的指示,勞動著身體,成為奴隸。權力者越是煉成空無的領土,讓無法、無力、無奈、無意充斥於空氣,越是能夠讓奴隸自鑄囚籠,省卻管理的力氣。哪怕那片空無,需要透過腥風血雨煉成,需要犧牲為數可觀的勞動人口。

香港反送中運動,青年族群以行動向他們的長輩們宣誓,拒絕接受「還能怎樣」空氣。以互助、流動的策略,在街頭自由移動,籠罩「不想這樣」的氛圍,積極抵抗權力者「就是這樣」的指示。原本單純的「五大訴求」,在港府拒絕回應,或是不回應的冷處理下,逐漸失去溝通、轉圜的渠道。尤其,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日當天,2019101日下午,香港警方被媒體拍攝到第一發行刑式子彈,貫穿勇武派高中生的左側胸膛,更加激發高分貝「不想這樣」的聲響。可以想見「光復想港、時代革命」的內容,將從「還我真普選」還具有中國主體性的訴求,轉向香港主體性的選擇,雙方避免的港獨議題,被子彈擊發。隨著主體性的強化,原本「不想那樣」的對話,將轉換成為「就是這樣」的指令,香港的處境將會越來越危險。

「今日香港、明日臺灣」是中國的方針,臺灣與香港的處境相當,都在主體性曖昧不明的情境下懸置,被吊燈巨蟒虎視眈眈的觀看著,在中國「就是這樣」的態度中,都有著「還能怎樣」的聲音,「不想那樣」的訴求。香港即將點燃「就是這樣」的勇敢火焰,臺灣應當勇敢回應,以主體性的姿態執行難民引渡。甚至,以共同體的架構,思考港臺的連結。不管做了何種選擇,臺灣最終都會遭遇香港相同的問題,究竟持續懸而未決,被荒原緩慢的淹沒;或者藉由這個機會,確定臺灣的主體性。進行大規模的公民對話,都是必要的舉措。

鄭中信:初次拜訪佳暮便令人難忘

初次拜訪佳暮便令人難忘
(David/撰文)
~同步刊登於「魯凱學月報」第二期(10月號)~

第一次造訪佳暮部落,是受到熱愛自然、熱愛登山的朋友大冠鷲(荒野協會自然名)邀約,到部落參加徐月英女士的六十歲生日。因為喜愛霧台的風景,大致熟悉蜿蜒的幹道,總會打開車窗,享受涼風。在轉入谷川大橋旁的叉路,前往佳暮的路徑,更讓人眼睛為之一亮。道路兩側植物生長茂密,偶而有溪流瀑布,偶而經過崩壁,佈滿細碎落石,因為道路勤於修繕的緣故,知道這是有人行走的路徑,不會讓人驚恐。於是,猶如鄉巴佬一般,這段路途中走走停停的拍照,引起讓開著山貓、卡車,清理落石的族人好奇,就這樣,我與族人在各自的區域停留,彼此超車了兩次,然後同時抵達佳暮。

接近中午時刻,車子停靠在活動中心廣場,便聽見下方的斜坡,傳出一群人聊天的聲音,看見裊裊炊煙。原來早有族人聚集壽星家中拜訪,街訪鄰居、親朋好友忙著包阿拜和吉拿富,而且已經開始炊煮。據說,她們一早就去採集假酸漿、芭蕉的葉子,家人還殺了豬,準備了豐盛的魚肉、獸肉。為了提供多樣的吉拿富,還特別準備魚肉、豬肉兩種口味。看著熟捻的媽媽們,在切好的魚肉上,攪拌厚厚的芋頭粉,就覺得這一定是美味的餐點。為了區隔餡料的不同,在包裹假酸漿葉之後,用乾乾細細的月桃,以不同的方式纏繞固定,便不怕混淆。因為這個重要的日子,阿拜也提供了小米、高粱兩種口味,用黃色的小米、紅色的高粱妝點,彰顯這個特別的聚會。

對於外行人來說,阿拜的製作似乎相對複雜,但是媽媽們游刃有餘。看著媽媽們依序在桌上鋪上芭蕉葉、假酸漿葉,然後放上搗好小米、豬肉,將具有黏性的小米,慢慢將豬肉包裹之後,再用葉子捲好固定,還不忘解說製作的要領,外加生活上的寒暄問候。在阿拜、吉拿富製作的同時,壽星的丈夫謝登山先生,早已經在旁邊整理好爐灶,用柴火燒好滾滾的熱水,等著將食物下鍋了。

晚間的聚會熱鬧溫馨,家人齊聚一堂,族人陸續到來,由耆老用族語致上祝福之後,主人徐月英、謝登山夫妻與孫子們一起吹熄蠟燭,分享喜悅的豐盛的餐點與大大的蛋糕。孫子們在客廳吃蛋糕、玩遊戲,偶而跑到外面湊熱鬧。主人與耆老們,以及兄弟姐妹圍成一桌,在開朗的笑聲中,時而高唱族語古調,時而演唱屬於他們青春歲月的流行歌謠,魯凱語、日本語、華語夾雜,呈現時代的縮影。年紀比較年輕族人,雖然坐在不同的桌子,始終與長輩們互動聊天。

壽星熱情招待親友,忙進忙出,還不忘招呼我這個陌生的訪客。後來意外的得知,與會的新科村長徐仁輝,是壽星的外甥,同時也是莫拉克風災時,協助全村撤離的佳暮四英雄之一。他在言談中提及的,都是族人們如何互助的故事。因為對魯凱充滿好奇,有位耆老還特別與我聊天,除了演唱古調之外,還演唱了屬於他的歌。內容描述他年輕時,曾經三次參與人員溺水與協尋屍體的故事。我好奇的詢問耆老,為什麼不會游泳,還敢下水救援。他回應說,因為年輕膽子大,就下水走過去了。
 
當我準備離開,大概是晚間八、九點,族人們聊著打獵的故事,小朋友則在旁邊喝飲料。歸途中蜿蜒沒有路燈的路徑,讓人沉靜,回憶當日的互動,充滿了人的氣息,反而讓我深刻反省自己稀薄的人際互動。這趟旅程感謝大冠鷲的邀約,更加感謝徐月英、謝登山夫妻,深深祝福生日快樂,健康順遂,也感謝族人的接納,分享豐富的經歷,祝福佳暮生活美好。








[法]安妮·華達(1928-2019)

 [法]安妮·華達(1928-2019) 1954 《 短角情事 》 (La Pointe Courte) 1961 《 五點到七點的克萊歐 》 (Cléo de 5 à 7) 1965 《 幸福 》( Le bonheur) 1966(Les créatures)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