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中信:露天電影院的功能、限制與突破

音像星旗五(4/19)
鄭中信:露天電影院的功能、限制與突破
(在雜貨店門口,播映「龍門客棧」)

在這幾年,台灣各地風起雲湧,仿效早期露天電影的年代,在戶外搭起布幕,或是投影在白色牆面,透過觀影形式的回歸,試圖聚集人群。目的不見全然是因為懷舊,更多的意圖是讓人離開家宅,走入開放(或半開放)的空間,重新建構人際的互動。為了吸引各類型、各世代的群眾,擴大互動關係,播映的內容,不限定國內、國外的影片,從新舊電影、紀錄片,到個人、校園或社區的作品都有。也因為露天電影的舉辦,已經不同於過往酬神、慶典的用途,主辦單位的選片,往往帶有問題意識,有著主題設定,使得露天電影的播映,越來越朝向小型影展的趨勢發展。影展的趨勢,潛藏著動能。因主題而聚集的人群,本身存在著共性,可以促進多元的對話,或者凝聚話語;不帶有預設的人群,可能因為觀影,或者參與對話,開始思考相關議題。

大多數的露天電影,屬於地方性活動,聚集的人群也多有地緣關係。如果善用播映前後的座談,適度拋出問題,將有助於醞釀區域性的意識。因此,適度加入露天沙龍的設計,避免單向形式的輸出,透過串流形式的多元性對話,讓彼此陌生的觀者互動,將有助於動能的累積。甚至,操作成為參與式設計,或可間接促成公民參與的效果。場地環境避開吵雜、危險,具備安定心裡的氛圍,是讓對話變得細緻的首選條件。例如廟埕除了舊有的觀影印像,神聖空間也具有一定的安定性;例如校園裡的開闊空間、三合院的曬穀場、日式建築的前後庭院……等半開放式的場所,本身隔絕了汽機車的活動,透過對外通透、若有似無的矮牆,建立安定的空間感。

建立安定、解除防壁,是促進對話的系列策略。但是,神聖與圍牆的空間,存在著安全、保護意義的同時,也具備限制、禁錮的反向意識。在解開約束的心理,引導出公民意識之後,解除空間限制,拓展出更寬廣的開放性對話,是緊接而來的重要課題。筆者以為,傳統雜貨店與當代雜貨店(24小時便利超商),作為生活日常的消費地,存在著輕鬆休閒的氛圍。同時也是地方資訊的交換所,本身就是聊天對話的場所。另外,雜貨店四處林立,可依據影片內容選擇場所,消費社群多元,具備豐富的特質,善用門口、騎樓,會是打破圍牆限制的選擇。(或者說,改變選地的條件與邏輯,可以讓主辦單位的思考更加靈活)

(這次的活動過程與心得,未來再找時間書寫。是個很棒的經驗。)










鄭中信:邀請觀者共同見證:在廢墟裡前行的《未來的列車》


邀請讀者共同見證:在廢墟裡前行的《未來的列車》
鄭中信/撰文(在地方人文空間/主持人)

美國籍導演馬丁.迪奇科(Martin Dicicco)於2017年完成的《未來的列車》(All that Passes by through a Window that Doesn't Open),是一部見證式的作品。見證高加索地區,亞塞拜然、亞美尼亞、喬治亞、土耳其等四個相互接連的國家,因為政治、經濟、宗教等複雜的歷史糾葛,在世界政經關係的變動下,造成這四個國家的關係變動,因而影響交通運輸的發展,改變了身處其中的勞動者。

這部紀錄片於亞美尼亞、亞塞拜然兩個國家拍攝,影片總長度為70分鐘。片頭以亞美尼亞的鐵道車站開始,一位站員靜默的觀看新聞,由新聞節目的旁白作為聲線,播報另外三個國家之間的鐵道建設,建立影片的背景資料。這條新建的鐵路,連接亞塞拜然的首都巴庫(Baku)、喬治亞的首都提比里斯(Tbilisi)、土耳其的城市卡爾斯(Kars),因而將這三個城市的第一個字母合併,簡稱「BTK鐵路」(中國稱它為「絲路鐵路」(Silk Road Railway)或「鐵絲路」(Iron Silk Road))。因為這條新建的鐵道,本來就是要取代途經亞美尼亞的舊鐵道,所以BTK鐵路完全繞過了居於中間的國家亞美尼亞,致使亞美尼亞的鐵道運輸逐漸沒落。影片從被排除的國度作為進路,以見證的意識,引導讀者觀看新鐵道的建設、舊鐵道的凋零。

紀錄片《未來的列車》的內容可以分為三個部分,依序是「亞塞拜然(AZERBAIJAN):工程師展望未來」(影段02:05-46:36)、「亞美尼亞(ARMENIA):煞車員回顧過去」(影段46:37-1:04:55)、「窗戶(THE WINDOW):乘客目睹現在」(影段1:04:56-1:06:35)。亞塞拜然的鐵路興建工程,國家期待著運輸的利益,勞動者卻是在不斷複重中,由個人變成群體,失去了主體。在指示的移動中,勞動的時間被轉換為可見的空間,以可具體計量的形式中堆積生命,預示著工程結束之後的失落。當勞動無法看見未來,或者最終將失去未來,新興建設的工程無異於廢墟,勞動者所打造的只是另一個廢墟。對應於亞美尼亞,從土耳其1993年封閉邊界開始,亞美尼亞境內的鐵道也因此閒置,面向著廢墟。車站站員原本抱持著通車的希望,在等待中生活。但是,隨著時間的拉長,信心也逐漸減少,聽聞其他車站的廢除而悵然若失。導演刻意以大量的空景,描述不再有火車移動的車站與鐵軌,刻意強化秒針的滴答聲響,描述等待的無奈。

在新鐵道與舊鐵道之間,導演無意引發讀者情緒的波動,沒有高低線的情節衝突,反倒是選用未來、過去、現在等詞彙,詮釋工程師、煞車員(車站站員)、乘客的活動風景。影片大約以44:19:2(分鐘)的影段,配置三個單元的內容比重,透過看不見未來的沈長時間,回應可見的荒蕪過去。利用相對變化快速的窗景,對比建設與等待的漫長;以相對舒適的影像視角,表現乘客對於勞動者的無記憶或是不記憶。第三部的內容,以不到兩分鐘的嘎然而止,突然的片尾音樂告結,將讀者硬生生推出故事情境,提醒著讀者,意識到紀錄片的內容,是導演的觀看;意識到觀看的窗景,是乘客的窗景。導演以影段的長短反差,提醒他方的讀者,意識自身在觀影的當下,即是與導演一同見證高加索地區勞動者的處境。

在《未來的列車》中,也能從致敬克勞德.朗茲曼(Claude Lanzmann) (1985)《浩劫》(Shoah)的片段,看見本片的見證意識。描述二次世界大戰猶太集中營的紀錄片《浩劫》,是部以可見見證不可見的紀錄片。導演藍茲曼以模擬再現悲傷,請鐵道員於行經標示有集中營掛牌「TREBLINKA」的路段,將上半身探出車窗,望向遠方目的地的畫面,揭示著死亡地景的即將出現,無法復現的屠殺記憶,成為影片經典。迪奇科的《未來的列車》,以壓力閥的故障作為牽引,火車駕駛員探出身體,遙望後方冒出黑煙的車廂(影段05:58),與《浩劫》近乎相似的構圖,締造了見證意識的連結。在此連結下,也得以使觀者對鐵路所串聯的過去、現在及未來,有更深一層的見證及思考。



參考資料:
侯伯彥〈鐵路幻夢下的日常:停滯與未知——專訪《未來的列車》導演馬丁.迪奇科〉,TIDF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2018/06/25)
短網址:https://reurl.cc/vKk5a

李易安〈等待《未來的列車》:被封印的高加索「鐵絲路」〉,轉角國際(2018/04/27)
短網址:https://reurl.cc/5bMoR

馬丁.迪奇科(Martin Dicicco)(2017)《未來的列車》,【第十一屆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國際競賽〈預告片〉
短網址:https://reurl.cc/QV49b

本篇文章刊登於《上報》(2019/4/22)

(以下為TIDF官方網頁照片)









朱志煒:台文雜誌《台文通訊BONG報》介紹和台文發展使用現況

小誌編輯(4/16)
朱志煒:台文雜誌《台文通訊BONG報》介紹和台文發展使用現況(鄭中信側記心得)

財團法人李江卻台語文教基金會所發行的《台文通訊BONG報》,是由《台文通訊》(19917月創刊)與《台文BONG報》(199610月)合併之後的刊物,於20122月合刊之後,每個月定期發刊。這份刊物以推廣台語文為使命,以我手寫我口的概念,不論是編輯部的說明、描述,或是收錄的各類文體作品,全部都可以透過台語音讀,讀出作者的腔調。另外,這份刊物熟悉當代閱讀的趨勢,紙本的刊物中,編輯了許多QR Code,讀者可以透過手機,連結各個相關網頁、下載台語輸入法、報名資料表等等。不遺餘力的推廣台語文書寫與閱讀。

因為講師朱志煒的聯繫,李江卻基金會特地在講座當週,寄發289期、292期、293期、297期的刊物,提供與會來賓索取。不預期的小禮物,讓活動變得更加豐富。為了讓讀者體驗逐字閱讀的趣味,聆聽台語的聲音,志煒另外帶來上個學年度的課程作品,作為朗讀的材料。他連續在屏南社大崁頂分校,開設台語文書寫的課程,講授拼音符號的使用,每一位學員都會在學期末,完成一篇大約六百字左右的作品。在課程結束之後,還會協助投稿,透過作品的刊登,鼓勵學員持續寫作。因為不熟悉文字訓讀與拼音符號,店主人作為示範,唸得七零八落,一篇文章,朗讀時間超過五分鐘,各種奇怪的音讀都出現了,竟然還出現了客家腔。有趣的經驗,讓人印象深刻。

趁著這個機會,我們向志煒詢問,不管是民視,或是公視的台語新聞,都可以發現,播報員的文字稿,是由國語所書寫。當播報員認識的台語詞彙有限,或者詞彙來不及置換,往往出現直接將國語詞彙,轉換成台語音讀的現象,使得讀者聆聽台語新聞的播報,必須搭配文字、畫面,才能理解語言的內容。面對各種新詞的出現,台語有沒有處理的方案?志煒因此提供了「itaigi愛台語」的網站(網址:https://itaigi.tw)。這是一個共筆辭典,具有檢索的功能,首頁會特別顯示「燒燙燙台語音詞」。網站收錄的所有辭彙,都會有網民提供的選字或音讀,使用者可以自由選用,也可以投票給最佳轉譯的詞彙。例如:最近火紅的科學新聞,科學家成功觀測黑洞。點選「黑洞」之後,會出現「烏空」(oo-khang)、「暗光星」(àm-kong-tshenn/àm-kong-tshinn)、「烏洞」(oo-tōng)、「暗空」(àm-khang)、「暗洞」(àm-tōng)、「烏塌」(oo-lap)、「黑洞」(hik-tōng)、「Put-la̍k-khò-hōo」等詞彙。(個人很喜歡「暗空」、「暗光星」的造詞,「烏塌」則是有科學涵養的詞彙)例如:搜尋寶可夢遊戲的「皮卡丘」,會出現「電氣鼠」(tiān-khì-tshí)、「弓蕉鼠」(King-tsio-tshí)……之類的有趣詞彙。(第一代寶可夢的口袋怪物名稱,全部都有收錄)匯集網民的各種創意,常有驚喜。

接觸台語文的紙本刊物和網路媒介,可以看見台語文的社群,以各種方式積極推廣台語文,引人注目也令人欽佩。


鄭中信:魚得水逝,而相忘乎水~與生活時事同步的《空氣》

小誌編輯+星期三人文講堂(3/20)
魚得水逝,而相忘乎水~與生活時事同步的《空氣》

關於《空氣》成立,其來有自。國立暨南國際大學因教學卓越計畫,成立「水沙連行動辦公室」,發行《水沙連電子報》。在教卓計畫結束之後,電子報社群依然自主營運。後來,在無邊界大學計畫期間,成為《R立方電子報》創刊的重要助力。因為《R立方電子報》焦點放在青年返鄉、創新教學兩大主題,內容相對較為縮限。因而另外再創一份小報《空氣》,以自行採訪寫作或是邀稿的方式,不定期發刊,即時反應校園、地方、社會議題。組織成員的數量,隨著不同時期增減,在《空氣》創刊期間,達到高峰,還曾經有過另闢文學性報刊、攝影性報刊的討論。

《空氣》的名稱發想,來自莊子寓言「魚得水逝,而相忘乎水」。發刊詞提到,生活周遭「無時無刻都有各式各樣的議題在發生」,但是習以為常的人們視而不見,就像是「無時無刻都呼吸著「空氣」的人們,由於總是將其視之平常」。因此《空氣》緊密與生活連結,從宿舍生活管理,談論居住隱私的問題;從前科與人格,討論候選人參選資格的問題;談駕訓班的選擇,到駕駛方式與考照心得;邀請同學分享最難忘的課程經驗,以及自己對於學習環境的想像;邀請校友談職涯規劃、選擇,與就業心得;邀請校園音樂社團,聊畢業歌曲的詞曲創作概念;談空汙現象,討論採取行動的方式:訪談蒞臨校園的講者,如游錫坤、林生祥……等人;由野生動物被流浪狗咬死的議題出發,討論野生動物、流量動物的定義,以及保育與收容的問題……

報刊派送到校園內各系所辦公室、圖書館、學生宿舍,也放置在埔里鎮上的民宿、書店、麵店、宿舍,試圖拓張更多的閱讀受眾。某些議題還有不同觀點的投書,與編輯部的文章進行對話,成功活絡討論氣氛。歷經將近兩年的運作,《空氣》輾轉培育不少的採編人才。

後來,因為《R立方電子報》改變營運方式,發行紙本刊物《百鄉果》。原《空氣》成員陸續轉換重心,重新回到創新教學、青年返鄉的採訪系統中,協助紀錄「R立方學堂」的講座、走讀、研討活動,持續發現並記錄創新教學的課程;積極隨行紀錄各類創創業工作坊,為活動留下珍貴紀錄。

《空氣》連結網址:https://kuuki-yomu.blogspot.com



鄭中信:小朋友也能做小誌:以王怡茜《雲林故事館遊記》為例


小誌編輯(4/9)
鄭中信:小朋友也能做小誌:以王怡茜《雲林故事館遊記》為例

書寫沒有年齡、性別、學歷、族群的限制,當青年們試著以獨立刊物展現自我,創造圖文並茂的流行文化時,其他世代也可以試著接觸,創作專屬的刊物。更何況,每位學齡前、幼稚園、小學的孩子,在成長歷程中,都有類似的圖文課程。

在遊戲中思索,可以增加動能、增加效率。赤子之心,讓過程變得更加有趣,創造出意想不到的驚奇。王怡茜《雲林故事館遊記》含封面、封底,總共有12頁,是本摺紙書。這本書僅用一張紙,以對折的方式,折成3(短邊、高)*4(長邊、寬)的區塊,再以不切斷的方式,裁切兩刀,對折而成的手工書。光是不需膠水、釘書針等等器材,摺紙便可以做成書的形式,便足以吸引讀者的目光。

最讓人驚異的,是繪畫中的觀看視角,俯視的觀看與仰望的觀看同時具足。例如「如果您想安安靜靜的看書也可以,到後院的書齋看看書。有時還會有志工阿姨在座敷說故事呢!」(頁3)四個小朋友圍在四方形的桌子,一起看書的畫面,以站在天花板的位置,俯瞰攤在桌面的書,以及低頭看書的頭頂,詮釋出閱讀的專注與安靜。偏偏這是棟日式木造平房,沒有二樓,也沒有閣樓夾層,俯瞰的概念完全是創作者的想像畫面。例如「夏天時還會有香甜多汁的芒果和龍眼等你去採呢!」(頁6)畫面中的樹木有樹幹、有果實(芒果、龍眼),是側面的繪製,但是拿著竹竿打芒果的小朋友,卻是臉孔朝上,手拿竹竿,仰望高處水果的樣貌。不襟想像,作者是否曾經有過爬樹或是爬到屋頂的經驗。例如「媽媽有一次跟我們說一個吹糖的故事,說完了我們也好想吃吹糖。後來故事館請了吹糖人來故事館,那天故事館的小朋友都很開心!」(頁10)吹糖師傅依然是側面的繪製,畫出糖球膨大成為氣球的樣子,作者考量的成年人與小孩的身高落差,把一旁學習吹糖的小朋友,畫成抬頭仰望吹糖人,依樣畫葫蘆吹糖的樣子。純熟視野的切換,成為這本繪本小書的亮點。

其中可惜之處,書籍明確起承轉合的敘事軸線,細緻描繪雲林故事館的林林總總,可以看出引導的痕跡。另外。畫面人物的眼睛,都是美少女的畫法,可以看出動漫的影響。小小作者的可敬之處,就是在學習的過程累積經驗,也在學習中持續學習新方法、新態度、新經驗。如果持續以赤子之心創作,可以創造更多的驚奇,保持開放的態度,接受敘事的發展,應當會說出不同的故事。對創作的形式保持開放,可能會跳脫2D的層次,甚至超越3D,形成另種世界的讀本。在探索的道路上,永遠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葉慶元:【公民記者分享】跟著屏東眷村子弟來場影像探索之旅

音像星期五(4/5)
葉慶元:【公民記者分享】跟著屏東眷村子弟來場影像探索之旅(鄭中信筆記)

講者葉慶元是屏東市街眷村第二代子弟,在大學時代,看到嘉義的文化團體,積極搶救稅務出張所與市役所,喚醒了對於自家老屋的保存意識。後來,在2008720日,參與公共電視PeoPo公民新聞工作坊,走向公民記者之路。以nature23為筆名,在PeoPo新聞平台上發表報導,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有12則影音報導,於電視上播映。(PeoPo公民新聞於2007年創辦)慶元特別提到,早期尚未習慣分鏡圖,也擔心錯失重要的畫面與錄音,多用一鏡到底的方式,進行影像的拍攝,檔案變得很「肥」。等回到電腦桌,再將影片分段、剪輯,後製階段極其耗費時間。初期的影片拍攝特色,時常出現zoom inzoom out的操作,透過攝影功能,觀看被攝物的細節;手持攝影機的技術尚未成熟,畫面晃動的狀況明顯;著重影像與音效之間關係,會特別選定背景音樂,搭配影像一同出現。

影像的觀賞從眷村的人文開始,介紹2008年拍攝,東港共和新村獨有的「日本軍魂廟」。這個廟宇位在防空洞,洞口畫上日本太陽旗,居民每天會播放日本軍歌,祭拜日本二戰亡靈「保箑大將軍」,祈求家庭安康。有趣的是,慶元的拍攝會隨著旋律起舞,時而操作zoom,時而在屋內、屋外移動,劇烈晃動的影像,讓觀眾隨之暈眩,跟著喇叭會閃爍霓虹燈的卡匣式收錄音機,進入幻影的境地。對於共和新村的介紹,則是透過原眷村住戶王立皓的導覽,以他的解說作為敘事主旋律,搭配動態與靜態的影像,認識眷村歷史。隨著公部門的拆除行動,慶元於2011年響應黃溫庭所號召的「百人仆街救共和」活動,協助拍攝影音資料,也讓自己進入影像的方式聲援。另外,紀錄眷村樹木被斷根的現象,指控公家機關只是把封條一貼再貼,卻無實際的阻止行動,對宵小偷竊植栽的姑息態度。

資料的詮釋,隨著敘事者的觀點與邏輯,會以不同排序、不同聲音而重新組合。慶元的影片在上傳至PeoPo公民新聞網之後,曾經被公共電視新聞節目、壹電視,以及屏東在地的新聞台借用,剪輯成不同的形式。透過同一批影像資料,與不同詮釋的對照,讓人理解各個媒體的差異,有助於讀者認識媒體的觀點,協助讀者保持客觀的位置,判讀媒體提供的訊息。

葉慶元(nature23)在PeoPo公民新聞網的連結網址:


黃婷玉:來客廳坐坐

星期三人文講堂(4/4)
黃婷玉:來客廳坐坐(鄭中信/筆記心得)

照片所散發的,是懷舊的氣味,缺乏了經驗,就缺乏了生命。而經驗需要參與的過程,沒有機會參與(或者錯失參與的機會),便需要透過他人的講述,逐步在情境的醞釀中,開展想像。在共同的(或是類似的)經驗中,喚醒記憶。

講者黃婷玉(小玉)是個說故事的人,她拿出大學所繪製的老家平面圖,搭配著印表機彩色印刷的物件照,以普里斯特《追憶似水年華》的方式,循著日常的活動軌跡,把兒時的客廳、廚房、浴室、房間,極其細膩的描述各種細節、感受。例如老家樓梯口腳踏墊的樣式,究竟是在什麼樣的狀況下使用,如何使用,踩在上面會給人什麼樣的感受。例如客廳藤椅的樣子,它可以怎麼坐,坐上去之後會發生什麼樣的情形;或者放置在浴室中的小小塑膠椅,它是什麼樣的樣式,上面會有什麼樣的圖案,用久了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坐在上面會有什麼樣的感覺。例如彈簧床會發出獨特的聲音,會隨著呼吸的起伏出現,包著綠豆的枕頭,會隨著頭的轉動(磨蹭),在耳畔出現莎莎的聲音。……在小玉的描述中,彷彿進入她的生活,聽故事的腦海,在訊息的傳遞中,逐步構建了想像,也召喚了回憶。

有趣的是(這可能也是小玉想要的結果),因為經驗的差異,以及記憶的出現,小玉老家的客廳,彷彿與自己記憶的客廳有了些許的重疊,出現相似卻又不太一樣畫面,例如我家也有這樣的塑膠椅,但是它不僅出現在浴室,也出現客廳。例如小玉家的洗石子地板,會有金黃色金屬,將地板畫出好幾個區間,踩在石頭與金屬之間,會不同的冰涼感覺,而我家並沒有這樣的地板,但是曾經在親戚家、同學家看見,可以想像小玉的經驗。就在描述、經驗、想像的疊合中,如同馬賽克般,逐步拼貼出一幅幅,混雜著差異與相同的畫面。物件是記憶所繫之處,是指引回憶的路徑,我們在聆聽中,經驗了小玉的故事,構築了自己的故事。也在回饋、互動之中,向小玉分享了的自己的故事。

沒有物件的標示,會逐漸失去對於角落(空間)的記憶,當房子被搬空、重整、改裝,不只還原成空空蕩蕩的樣子,痕跡的抹除與重建,也讓空間產生了距離,原住戶的記憶無所附著,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稀釋、淡忘。對於物件的感觸,小玉以「乩童上身」,描述與媽媽重回老家的經驗。在一次過年,和媽媽一同回到正在整建成職人町的老家,媽媽在進入房子之後,看見尚未搬移的物件,猶如乩童上身的湧現記憶,激烈的描述著比小玉更早之前的經驗,以及小玉年紀還很小,已經不太記得的故事。而今日的陌生面貌,以希臘羅馬的彩繪容顏,難以與過去的經驗連結,無法看見生活的痕跡,反而成為記憶的斷裂。

曾經向小玉詢問這次策展的初衷,不單純是基於交流,基於空擋,基於分享,還有關於空間的焦慮。林務局員工宿舍在舊住戶搬遷之後,曾經荒廢,後來有彩虹家園的經營,卻又在之後荒廢了一陣子,現在整建為職人町,也難保再次進入另一次迴圈。以在客廳聊天說故事的藝術行動,正是意圖透過回憶的行動,吸引同好的興趣,一起關心這批宿舍的未來。豐富空間的底蘊,可以讓它持續存在,不至於遭遇廢棄而消失。


鄭中信:我們不看文字:談李阿明(2018)《這裡沒有神:漁工、爸爸桑和那些女人》

音像星期五+閱讀分享會(3/29)
我們不看文字:談李阿明(2018)《這裡沒有神:漁工、爸爸桑和那些女人》
(鄭中信/筆記心得)

書名(或者攝影展)以「這裡沒有神」這樣的詞彙,做為閱讀的牽引,存在著很大的文字障壁。台灣本身便擁有複雜的族群與文化,而隨著種類與數量的越來越多元,對於世界與神靈的認識,也變得越來越豐富。因此,對不同信仰的接觸與認知,也會「神」這樣的詞彙,產生不同的聯想。當「神」這個詞彙,與「這裡」、「沒有」組合,更把語義推向更加繁複的詮釋領域。例如書名所謂的方位詞「這裏」是指哪裡?是被攝者實際生活與勞動的漁船或碼頭港灣?指的是漁船所行走的海面,身處變幻莫測的自然?是資本主義、法律規範、道德倫理、人際相處下的互動關係?還是被攝者所傳達表述的情感世界?亦或者是信仰的神聖領域?所謂的「沒有」是作者的批判,對被攝者的勞動處境進行評論?或者表述嚴酷不仁的海洋?亦或是陳述各種不同處境的被攝者,表述脆弱悲傷的內在世界?還是純粹描述信仰符號的缺席,在他者所擁有的船體中,看不見故鄉的神祇?讓原本以「我們不看文字」為題,單純閱讀這本攝影集,回應李阿明賭爛攝影集為什麼非得要有文字,打算自費因印刷百元純攝影書的意向。卻在閱讀影像之前,被李阿明所抵抗的文字所牽引,在他所組合的語句中,陷入語義的漩渦。

如果直接觀看照片,影像呈現繽紛的色彩,隨處可見誇張的飽和、對比、特寫;不在乎晃動、迷焦、裁切,可以看見攝影者的創作能量。影像中的人物表情,鮮少有悲傷、落寞的消極情緒,反而有更多專注、幽默詼諧、嘻笑歡樂,被觀看的客體(被攝者)本身散發著無限的動感,呈現出情緒與身體的能量。尤其肉體操控著金屬,宰制捕獲的冷凍魚獲,在巨大的金屬之間穿梭,卻也不見微小。如果神祇是人類生存的動力,這些影像不斷傳遞出自在的訊息,攝影者不被排斥的自由創作,被攝者不拘謹、不防備的被觀看,近乎狂野、赤裸的力量,看不見神祇的缺席。神真的缺席了嗎?李阿明在書籍封面寫道「大海是個不被神眷顧的地方,卻有一群人在那裡自在地行走」。如果以用動能(能動性),詮釋影像與標題,神不是單一時空的存在,做為泛稱的「神」,可能無法眷顧具體的大海,卻在內在的世界中活躍。

與會的朋友另外提到,在台灣船隻裡,祭拜的是海神媽祖。對不同信仰的族群來說,船隻沒有的只是具體的神龕,沒有具體祭拜的對象,並不表示心中沒有神,心中依然有所慰藉。這個說法也可以另外一種回應。



閱讀分享會:夏鑄九(2000)〈殖民的現代性營造:重寫日本殖民時期台灣建築與城市的歷史〉(鄭中信筆記與心得)

閱讀分享會(4/1)
夏鑄九(2000)〈殖民的現代性營造:重寫日本殖民時期台灣建築與城市的歷史〉
(鄭中信筆記與心得)

夏鑄九認為「日本殖民帝國之特殊性在於其天皇為中心之神道國家與民(國)族文化認同計畫,追求日本之獨特性與神聖性」,搭配著軍事鎮壓、資本主義改造,逐步以鐵道建設、市區改正,在殖民主的殖民城市藍圖下,形成街道佈局、街廓組織、土地分割、建築類型、公共空間與量體關係……等等具體建設與系統,刮去原有的地景與組織形式,協助界定區域與都市管理,形成創造性破壞,進而重寫土地與生活經驗,摧毀被殖民者的主體經驗,形塑殖民主的主宰形象。(頁62-65)文中又提及「日本殖民台灣的城市與建築經由「刮去重寫」(palimpsect)的創造性破壞(creative destruction),對台灣的被殖民者而言,卻是一種破壞性創造(destructive creation)」(頁65),被宰制的殖民地,缺乏現代性的台灣,看似透過殖民主的建設與規劃而走向現在,卻也在被他者所宰制的生活經驗中,「糾結了認同上的壓抑與委屈,糾纏了自卑與自尊」,在主體缺席的建設過程裡,為難以建立自身的主體性而深感苦悶。

文章中又提到,因為殖民而走向現代化的土地,在殖民現代性的計畫中,勢必面對主體缺席的事實。縱使脫離殖民主的掌控,獨立成為國家,在歷史的進程中,依然難以逃脫模倣、移植,囚禁於殖民主的價值觀中,處於在無主體的狀態,甚至成為再生產的內部殖民。如果想要擺脫囚籠,需要「以歷史之距離,建構批判的現代性」,才能重寫被殖民者的他者(異己)的歷史。透過現代性的批判,提供反身性的空間,透過反身性的思考,不斷與重寫的歷史對話,重建自身的歷史感,在行動與實踐中,轉化為自我的認同(頁73-77)。

提問:
如何讓自以為擁有主體的個體,意識自身的無主體性?意識當前的主體,其實是內部殖民的囚籠?看似需要具有反身性思考的個體,投遞石塊、撩撥漣漪,讓複製價值的俘虜,產生批判性思考。但是,具有反身性思考的個體,在不斷的質疑、批判、摸索中,不僅持續與重寫的歷史對話,也在重寫建構的歷史,面向廢墟而前行。深知固著於特定價值的危險,又如何能夠堅定的停在某處,或者在某個時空,將石塊丟出。迎接隨之而來的噴濺,幾乎等同於將自身投入池水,無須投石。



[法]安妮·華達(1928-2019)

 [法]安妮·華達(1928-2019) 1954 《 短角情事 》 (La Pointe Courte) 1961 《 五點到七點的克萊歐 》 (Cléo de 5 à 7) 1965 《 幸福 》( Le bonheur) 1966(Les créatures)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