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基:雨傘運動:香港社運音樂的愛恨情仇(6/1)

吳文基:雨傘運動:香港社運音樂的愛恨情仇
音像星期五:6/1(星期五)晚間19:00-21:00(鄭中信側記)

吳文基以香港雨傘運動(2014)的音樂為題,討論社運音樂如何產生(被選擇、被拒絕)、如何參與、如何傳唱。認為社運音樂可以分成幾個階段(包含類型),第一類是挪用現成歌曲,例如「血染的風采」、「海闊天空」做為代表活動精神的主題歌,群眾(或是聽眾)隨之唱和。第二類是藝術家做為主體,針對為事件或社群進行創作,例如郭達年、黃衍仁等等音樂人的參與,有「撐起雨傘」作品產生傳唱。第三類則是藝術家(藝術社群)與群眾共同創作,例如文基所參與的「革命中的廿四小時」,請群眾提供故事,藝術家將故事轉譯為音樂歌曲。第四類是藝術家為協助角色,進入到社區(社群)中,協助群眾創作旋律、歌詞、編曲、演唱。第五類是群眾成為素人藝術家,自主創作演出。

再進一步理解文基的分享內容之前,必須先理解「左膠」(Leftard)詞彙的出現與使用。「左膠」的詞彙結構屬於偏正式,語意的重心在於「膠」。而「膠」的詞彙使用,最初來自於香港網路術語「硬膠」,意指愚蠢、思想僵化等等負面語義。而「硬膠」是取自於廣東粗話「戇鳩」的諧音,在語音上「膠」與「鳩」連結,所以結構為「N+膠(鳩)」的詞彙,都極具貶義。「左膠」即是對於左翼份子的貶稱,泛指不現實、只講理想、小清新(快樂抗爭)的人,縱使主張和平、理性、非暴力、非粗口(簡稱「合理非非」),也會被激進的本土派貶抑為無所作為的人,對於社運沒有幫助,還會毀損形象,甚至引領墮落。其中,黃家駒「海闊天空」(Beyond, 1993)歌曲的傳唱轉折,最具戲劇性。

香港社會運動挪用現成歌曲有兩首,一首是六四天安門事件(1989)之後,每年所傳唱的歌曲「血染的風采」,另一首是黃家駒詞曲創作的「海闊天空」(1993)。這兩首歌的歌詞,其實並不太符合香港的處境,例如「血染的風采」強調軍國主義,歌詞中重複出現黨的意志的歌詞;而「海闊天空」的創作始末,原意是「退一步,海闊天空」,意指接受現狀、屈就現實,是黃家駒對於音樂環境貧脊的悲鳴與妥協。據文基的觀察分析,「血染的風采」音樂旋律由緩和逐漸高昂,可以引領士氣;黃家駒的「海闊天空」是香港本地創作歌曲,樂團所引申出的青春、自由,頗能獲得共鳴,都有其挪用的合理性。

但是歌曲「海闊天空」在運動期間,被貼上「左膠」的標籤,逐漸被群眾排除,不再傳唱。據文基描述雨傘運動的現場,聚集在街道的群眾,只要有人唱出「海闊天空」的歌詞,例如「今天我」的起音,周邊的人就會群起合唱,將歌曲唱完。類似的行為,不斷在各區域、時段重複。有人認為,這種重複性的行為,久而久之成為能量的消耗,讓本土派很不以為然,以「左膠」的詞彙攻擊唱和「海闊天空」的群眾,甚至出現驅趕的行為,形成內部的緊張氣氛。

另外,黃衍仁與友好曾經於2011年響應「佔領華爾街」而進行了佔領中環,對於運動、抗爭與日常生活的連結有了深刻的反思。到了2014年的雨傘運動的社運現場,陸續出現擺桌子泡茶、打桌球、打麻將的行徑,讓本土派激進份子更加不滿,而將和平抗爭與「左膠」標籤劃上等號,批判各類藝術參與。

為了避免無謂的內鬨,主張和平抗爭的群眾便自我約束的排除唱和行為,「海闊天空」因此成為自我約束下的「禁歌」,雨傘運動的後期,便不再出現傳唱。而「海闊天空」的波折的命運並未因此終止,因為這首歌曾經擁有大量的受眾,在雨傘運動之後,被大量移植到各類廣告中(馬雲、黃家駒的弟弟都曾消費「海闊天空」或黃家駒),成為資本主義收割的對象。當初的政治運動歌曲(還我真普選),從自我審查下得停止傳唱,到資本主義的收割,已經與政治斷裂,成為去政治化的歌曲。文基說「海闊天空」擁有足夠的空洞(縫隙),讓人可以自由詮釋,賦予不同的意義。(O.S.光是「海闊天空」這首歌,就有足夠的份量,可以寫一篇論文了)

因為「左膠」的標籤,藝術工作者參與運動的難度相對提高。雨傘運動開始(9/28)不久,文基便參與「 革命中的廿四小時 24 Hours in the Revolution」(10/2)活動,以聆聽故事的方式,收集街頭中各種不同立場的想法,認為彼此相互理解,有可能減少衝突的發生。因此遊走於左派與右派的重疊區域,預計每小時為一則故事寫一首歌,預計完成24首故事,雖然沒有在24小時內完成任務,反而看見溝通的可能性,進而去除限時創作的規章,持續在街頭傾聽,總共完成40首歌曲。行動過程中,會將搜集的故事,寫在厚的廢紙板上,供來來去去的民眾閱讀,也在現場演唱創作的歌曲,完成音樂版的「一人一故事劇場」。文基特別分享了三首歌,其中「門閘」講述兩個不同立場的父女,都擁有剛烈的性格,卻也因為性格如此相近,成為無法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家人。另外,「紅」這首歌,描述曾經是共產黨青年團的母親,描述當年綁上紅色領巾的自己,以及現在頭破血流的子女,相互的對比與反差,闡釋心中的不捨。還有「姐遮飄下去」,描述一群婆婆媽媽捨不得年青人,被太陽曬得烏漆麻黑,被煙霧彈燻得眼淚直流,於是從天橋上丟下一支支張開的雨傘,希望可以幫上些什麼(講故事的媽媽,曾在之前的71遊行佔中預演時,被警方捕捉,當時總共有511人被捕。而9月28日丟下來的雨傘成為了抵抗的象徵。這樣的行徑,也是雨傘運動的名稱由來)。光是聆聽這三首歌曲,讓人想要細細聆聽「革命中的廿四小時」40首歌的內容。

這場講座的歷史脈絡有些複雜,不亞於呂鎰榮「 星期三人文講堂:談談馬來西亞的選舉(西馬)」(5/16),店主人偏好這種調性,期望每月至少一場這種講座,讓腦袋好好運動一下。(已經兩張A4了,該停下鍵盤囉!郭達年的音樂特質,黃衍仁詩意的創作「轉念始於足下寸土」,藝術家與民眾共同創作,或是素人創作的部分就打住了不談。)













吳文基:雨傘運動:香港社運音樂的愛恨情仇
音像星期五:6/1(星期五)晚間19:00-21:00。在地方人文飲食館。

這又是一場因為講座,而衍伸出的講座,講者吳文基來自香港。因為店主人碩士論文的題目與客家語有關,而台灣的客家語可以細分為四縣(又分南四縣、北四縣)、海陸、大埔、饒平、詔安(簡稱「四海大平安」),為了精確掌握語料,曾經進行客家語詞彙、語音的辨識訓練,再加上認識些許亞洲其他國家的同學、朋友,大致可以區隔出差異。當文基點餐時,便察覺來了位他方的朋友,也打定主意,一定要請他在講座QA中提問,聽聽非台灣的朋友,對於「文字作者與影像作者的對話」這個講題內容,有些什麼想法。也在會後對話中,得知文基是位藝術策展人,來台灣攻讀碩士學位,論文題目在討論香港雨傘運動中的音樂。

這是個有趣而陌生的題目,只記得台灣318太陽花學運的音樂有「島嶼天光」(滅火器, 2014)、「入陣曲」(五月天, 2013)兩首,而香港雨傘運動有「海闊天空」(Beyondm, 1993)一首,很好奇這樣的題目可以如何開展。結果得到的回覆更讓人欣喜,香港雨傘運動期間,音樂創作活躍,文基自己也參與策劃了「 革命中的廿四小時 24 Hours in the Revolution 」活動,以街頭表演的方式,用音樂描述社會現象與自身想法。換句話說,文基所說的運動音樂,是近乎地下音樂、獨立音樂,甚至可能是即興創作類型。似乎沒有聽過台灣太陽花學運有過類似的活動,所以很難想像那是個什麼樣的風景。

另外,聽到文基提及「海闊天空」這首歌,不論是就歌曲名稱、創作原意,與運動的訴求,其實是有衝突的,挪用成為運動的主題歌,基本上充滿著矛盾。這段言談,對店主人來說充滿著理解上的負擔,就詞彙語意來說,「海闊天空」可以衍伸做為新氣象的象徵,文基所謂的衝突所指為何?恐怕得要重新理解雨傘運動的訴求是什麼?「海闊天空」的創作原意是什麼?才能知道所謂的衝突與矛盾是什麼?

用藝術參與社會,以柔性的方式,傳遞價值理念,本身就是很有意思的概念,而文基所要談的、所操作的,又是更近一步「行動藝術」的課題。究竟行動該如何行動?以什麼樣的形式行動?行動本身的內涵為何?行動如何與議題對話?如何讓人理解行動?光是想像,就有一堆的好奇與疑問,等著文基來解謎了。

相信眼尖的朋友一定發現了,在地方人文飲食館的講座,不會避諱敏感議題,講座設計得有點迂迴,卻又是正面的面對問題。希望朋友們一同思考生存環境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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